正午时分的烈日照耀着大地,熔炉似的无情炙烤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偶尔穿过的风不能带来一丝凉爽,反而给人一种火山爆发前的闷风之感。
树上的蝉在蒸笼一样的天气也失去了鸣叫的力气。
正值农忙时节,背靠冀州边缘的一个大村子李家村家家户户都在地头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饶是大着肚子有了九个月身孕的冯氏也不例外。
汗水随着体力流失,弯不下腰的冯氏渐渐感到难以忍受的眩晕,隔着三个垄的婆婆刘氏余光一瞥语气难听。“怀个孕罢了,哪那么金贵?”
“我看啊,就是做给咱们看的,是想让村里人说咱们虐待她呢!”
刘氏想到冯氏刚嫁过来那两年可不是这样温顺的,仗着娘家兄弟多没少给他们老李家胡搅蛮缠。
要不是接连五次怀孕都生了不中用的丫头片子,老三家的不可能这么老实。
刘氏这么想着却不觉庆幸,老三到底是她的孩子,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绝后了?
再说了,十里八村的生不出来儿子。
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都是冯氏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没用,刘氏冷冷的瞪了一眼冯氏,这些年家长里短耳边闲话的磋磨,冯氏哪敢对婆婆不满?
万一李老三真把她休了,外人没有一个会给她不平的,只会觉得她没给李老三生个儿子是对不起李老三。
她唯有低头咬牙发誓,这一胎一定要生出个儿子来。
连生五个丫头片子,再不生出来一个儿子。
外面嚼舌根子那帮都能把她杀了。
“娘,我没有偷懒。”冯氏含着泪,她年少时自觉出身隔壁冯家村,家里兄弟还有堂兄弟十多个,身后有这么多兄弟是她的底气。
未出嫁时候掐尖要强的性子,这么多年早在一个接一个的闺女下磨平了。
李老三忙着手上的事,看都没看怀着孕的冯氏,夫妻俩这两年隔阂如冰。
那边的妯娌陈氏阴阳怪气。“这有了身子就是金贵,仗着怀那块肉,说不定咱们俩都得给砍个牌位供起来呢!”
冯氏心下郁郁无处发泄,恰好大女儿插了一句嘴。“娘,您要是不舒服这块地就我来吧!”
“一个丫头片子我还能指望上你?”冯氏听着大女儿的插话愈发堵心,对几个女儿没一丝母爱不说,每每看到就烦。
生大女儿的时候她处境尚好,倒是投入了几分心力,要是剩下几个女儿插话,不定要挨她几巴掌当出气筒。
陈氏在一旁看热闹冷笑,长房大嫂林氏见状无奈打圆场。“早点忙完早点回去吧。”
“这么热的天,在地里闹什么呢?”
“三弟妹也别哭了,你月份也大了,再一激动出了事!”
刘氏再怎么看不上冯氏,到底看在她肚子上说了句软话。“行了,你先回去吧!闹的晦气。”
冯氏感觉一阵窒息,再想到万一这胎也是丫头片子,几乎要人生无望,这苦水般的日子什么时候熬得到头?
情绪激动下小腹一阵坠痛,腿边蜿蜒下湿意。
冯氏对此倒是熟悉,唤了一声。“娘!我要生了!”
刘氏一听骂骂咧咧放下手中活,说冯氏是个不成器的,生个孩子还要耽误家里农忙的事。
“老大媳妇,你回去搭把手!”林氏闻言放下手上活计应了一声。“哎,知道了娘。”
林氏性格温顺贤惠,当初刚嫁过来没两年就给刘氏生了个大胖孙子,因此最得婆婆喜爱。
老三是小儿子,本来很受刘氏偏爱。
为此更加觉得冯氏不争气,早些年的期待加上婆媳的摩擦矛盾,关系愈发僵硬。
说白了,都是穷闹的。
刘氏坏的不彻底,好的不明显,让她眼看着三儿媳妇出事同样不落忍。
冯氏已然听不进婆婆的抱怨,她肚子不断传来紧缩疼痛,大热天不知为何感觉浑身发凉冒虚汗,浑身更是虚弱至极。
“娘!”大女儿李带娣很是担忧,她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冯氏,婆婆刘氏看了她一眼脸色不怎么好。
“你也跟回去吧,等会有事做。”
这个吩咐正合了李带娣的意,她是几个姐妹中唯一一个感受过母爱的,更加心疼担忧娘高耸的肚子,看上去实在吓人。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娘能不能给她们生出一个小弟弟。
要是生出了小弟弟,奶和爹应该就不用商量着休了娘吧?
她们就还是有亲娘的孩子。
冯氏求子之心很坚定,五个女儿每个人的名字都很有特色。
大女儿李带娣。
二女儿李望娣。
三女儿李招娣。
四女儿李盼娣。
五女儿李求娣。
沈琼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在炎炎烈日下捡着麦粒,灵魂前所未有的纯净虚弱,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阔别已久的负面状态。
身体的营养不良,弱小的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杀掉她。
根据原身的记忆她知道,所在地是大洪朝的冀州附近,李家村里基本上都是李家宗族的族人,说是村子不如说是一族。
原身李盼娣今年才四岁。
这个年纪现代不过是懵懂不知事的幼儿园幼童,在李家村却已经需要跟着大人下地为家里出一份力气了。
不同以往每个世界都有剧情线。
不服系统拼尽全力撕破空间界壁才来到这处大千世界的附属小世界,自然搏一搏的想法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代价是在此处天道的压制下,不服系统头都不敢冒。
更别说在大千世界盗取世界线了。
那不是它能掌握的力量。
在秋老虎的煎熬下,沈琼一板一眼的捡着地上的麦粒,多少年来没吃过这种苦的她反而觉得新奇。
当神只的时候永远能感觉到污染全世界的躁动,连灵魂都不是人形。
不服系统要是能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能惊掉下巴。
它还以为沈琼到什么世界都日天日地绝不低头呢!
另一边冯氏生产的产房,说是产房不过是很小一嘎达地方,拿着木板挡着不至于暴露视线,木板制成的简陋床铺着草木灰。
冯氏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她没想到这胎是双生子,短短时间从大悲到心有希望的默念着。“一定要是儿子啊!”
“一定要是儿子啊!”
接连默念了好几遍,强撑着一股心头气使半天劲,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出来,她迫不及待的问大嫂林氏。“是儿子吗?”
在她的期待之下,林氏摸了摸孩子的小唧唧松了一口气,欣慰道。“是个小子。”
冯氏闻言不禁喜极而泣,仿佛要把这数十年来的委屈一股脑都哭出来,她终于有儿子了。
她一个不眨眼的看着那猫儿大不了多少的儿子,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这个时候,李耀祖努力睁开眼睛,根本看不清面前的场景,他瘪了瘪嘴哼哼唧唧就要大哭。
冯氏忍着眼泪得知儿子胎里没争过一母同胞的六女儿不免心生厌恶,一个丫头片子长这么大干嘛?
是来和她讨债,想绝了她的生路吗?
李耀祖尚不知亲娘对同胞姐姐的恶意。
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说。“亚麻跌!”
李耀祖穿越了又重生了,是的,他第一世穿越到大洪朝,大洪朝儒道盛行,他本欲科举逆天改命。
前世那么多文章诗句在脑子里,飞龙骑脸他怎么输?
就在他摩拳擦掌的想青史留名的时候。
他死了。
原因是他四姐李盼娣,后更名沈琼。
竟然是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女。
她以绝对手腕夺下隔壁大秦后,与各个宗门势力天骄逐鹿天下,最终横压当世。
世人皆颂,既生沈氏女,何存凌云志?
在她的时代,所有人都成为她无关紧要的陪衬,真正的煌煌大日。
大洪朝破那一日,他听到一母同胞的姐姐轻描淡写的吩咐。“拖下去斩了吧。”
李耀祖:??
他是小丑是吗?
有句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假如沈琼注定对家里人不亲,他也不会那么不甘。
问题是沈琼初登基就公告天下,封他六姐为大秦朝长公主,昭告六合八荒。
彼时人皇气运初显,便是山河湖海的龙君们都亲自来贺,天下归心。
而他们一家除了六姐,没有一个再得女帝挂念的,李耀祖满心委屈无法言说。
凭什么?他自觉从未欺负过几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