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悄然浸染嵩州老城区的街巷。
青砖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蜿蜒的小巷深处,四合院的飞檐翘角在微黄的灯光晕染下,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
墙角的青苔在暗影中肆意生长,与墙根处摇曳的野菊,共同勾勒出这座古宅的静谧与沧桑。
张大年将车稳稳停在巷口,车灯熄灭的瞬间,四周陷入一片静谧。
刘少强小心翼翼地从后备箱取出酒,玻璃瓶身与泡沫垫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个光瓶酒,今晚品尝;四瓶精心包装的,是给邱志远的心意。
推开四合院斑驳的木门,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邱志远早已等候多时,见董远方抱着酒踏入门槛,这位嗜酒如命的行长,眼中瞬间亮起炽热的光芒。
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迫不及待地接过那瓶白酒。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瓶身,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远方老弟,这就是你们自己酿的酒?”
邱志远的声音里满是期待,目光紧紧锁住酒瓶,连寒暄都顾不上。
董远方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邱行长,您平时忙,今天我特地让司机回道口县,取来我们刚酿出来品鉴酒,让您这个大专家给提提意见。”
说着,他熟练地摆好酒杯,杯壁折射出暖黄的灯光,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邱志远早已按捺不住,利落地拧开瓶盖。
霎时间,醇厚的酒香如游龙般窜出,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他一手稳稳托住酒瓶,另一只手轻轻扇动,让酒香愈发浓郁。
“好酒,好酒!”
他连连赞叹,鼻尖贪婪地捕捉着每一缕香气,眼神中满是陶醉,仿佛此刻已置身于酒的世界。
董远方盯着邱志远微微发颤的鼻尖,看他贪婪地捕捉酒香的模样,悬着的心总算 “咚” 地落回实处。
墙根野菊的香气混着醇厚酒香在青砖地面流淌,他忽然想起半月前蹲在肖老头酿酒坊的情景 —— 灶台腾起的白雾里,他布满裂口的手搅着酒曲,那时候他心里总像揣着块冰碴,此刻却被酒气烘得暖融融的。
邱志远连灌三杯,脖颈青筋随着吞咽微微跳动,酒液顺着下颌滴进领带结。
“远方老弟,不瞒你说,我是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他拍着董远方肩膀,震得对方杯里的酒晃出涟漪。
董远方余光瞥见张大年在院角给刘少强打手势,知道他们正盯着院里的一举一动。
“邱行长,以后这种好酒我们会进行量产,还需要您多多支持呀。”
董远方手腕微转,杯沿与对方轻轻一碰,琉璃杯相触的脆响在四合院里格外清晰。
他注意到邱志远眉梢不易察觉的颤动,知道他应该早就看穿了自己的盘算。
果不其然,邱志远把酒杯重重蹾在八仙桌上,震得花生米跳起来:
“远方老弟,上次一起喝酒,周省长特地指示,让多关照你们道口县,您这边迟迟没下文,我也不好上杆子去找你。”
他故意拉长尾音,目光像酒液般黏在董远方脸上。
董远方立刻抄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壶嘴拉出弧线:
“邱行,是我工作疏忽,最近事情太多,没张罗开,我自罚一杯。”
辛辣酒液滑过喉咙时,他想起沈佳慧电话里说的 “垄断协议”,喉结重重滚动,灼烧感从胸腔直窜眼眶。
邱志远见他仰头饮尽,紧绷的肩膀松下来几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暗纹:
“你们接下来在农村项目上,有啥资金需求,可以做个详细的方案,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这话一出,檐角铜铃正巧被风吹响,清脆声响惊飞了墙头上的野猫。
董远方感觉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却笑得愈发真诚,酒杯举得比之前更高:
“好的邱行长,我们尽快做好项目规划,让省行这边过目。”
当他再次仰头时,余光看见月光爬上邱志远泛着油光的额头,这杯酒便在舌尖品出了几分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