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元年二月初一,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幽州临川公主府的房间里,照亮了李孟姜苍白的脸庞。
她刚刚喝完药,正坐在窗边稍作歇息,突然间,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起来。
原本熟悉的景象变得扭曲模糊,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那伴随她多年的意识空间系统,此刻像是被狂风撕扯般开始崩溃,各种信息和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混乱。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旧疾如同疾风骤雨般猛地发作。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四肢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倒在榻上。
嘴角溢出一些涎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伺候在旁的白茶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公主!公主发病了!快请大夫!再去叫四郎君来!”
周季童此时正在府中处理母亲交代的琐事,听到白茶的呼喊声,他心中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提着衣摆就往内院狂奔而去。
当他冲进房间时,看到大夫已经在施针急救,李孟姜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呼吸也变得异常微弱,只有眼珠还在费力地转动着,似乎想要看向门口的方向。
周季童心急如焚,他快步走到榻前,紧紧握住李孟姜的手,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李孟姜的意识已经模糊,无法回应他的呼唤。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大夫终于稳住了李孟姜的病情。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季童焦急的面容,心中一阵感动。
她艰难地抬起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先退下,只留下周季童在她身边。
她紧紧地攥着儿子的手,她的力气却小得可怜,就像风中的残烛一般。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没想到……我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死这个字……小重……我怕是见不到你阿耶了……”
周季童听到母亲的话,心如刀绞,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唰地掉下来。
他连忙安慰:
“阿娘别胡说!大夫说了,只要您好好休养,就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再去请更好的大夫来!”
李孟姜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儿子的牵挂和不舍。她缓缓地说道:
“别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她喘了口气,稍微停顿:
“我最放心不下的,一是你阿耶……他在边疆打仗,你得常给他写信,让他保重身子,别总惦记家里……”
周季童连忙点头,他知道父亲远在边疆,无法陪伴在母亲身边,心中也十分挂念。
他吸吸鼻子:
“我记住了,我明天就给阿耶写信,告诉他您的情况,让他安心。”
李孟姜看着儿子,眼中的泪水愈发汹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更重要的是你……小重,你性子急,又容易信旁人的话,这是最要不得的。你要学会自己思考,不要轻易被别人左右。”
周季童听着阿娘的话,心中不禁一酸,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他连忙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稍稍向前凑近了一些:
“阿娘,您说吧,孩儿都听着呢。”
李孟姜的眼神虽然有些浑浊,但却透露出一种警醒的光芒:
“当年你阿耶在朝廷里为官的时候,有多少次都是因为偏听了下属的话,差点就犯下大错啊!这些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周季童静静地听着,阿娘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他的心田。
李孟姜继续:
“所以啊,你以后不管是做官还是处世,遇到事情一定要多琢磨琢磨,多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一面之词。尤其是在朝堂之上,人心复杂,一句话说错了,或者一件事情办偏了,都可能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说到这里,李孟姜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加重了语气:
“我还听说你在京城的时候,和郭若讷那几个人走得很近?娘跟你讲,那个人表面上看着很和善,但实际上心思却不正。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些,绝对不能跟他掺和那些事情。你可知道,历史上有多少人都是因为‘偏听偏信’而最终栽了跟头啊!娘可不希望你也重蹈他们的覆辙。”
周季童完全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竟然连他在京城中交友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与郭若讷交往的点点滴滴,心中懊悔不已。
“阿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郭若讷来往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深思熟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了。”周季童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诚恳地说道。
李孟姜看着儿子如此认真的模样,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微微松了口气,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容:
“这样娘就放心了……还有,家里的事情你要多费心,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等你阿耶回来,告诉他我没有等他,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但看到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也能安心地走了……”
李孟姜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周季童心急如焚,他紧紧抱住母亲,不停地喊着:
“阿娘!阿娘!”
然而,李孟姜只是艰难地眨了眨眼,最后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充满慈爱和不舍的眼神。紧接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就像一片凋零的花瓣,轻轻地飘落在地上。
屋外的狂风挟着残雪,狠狠地撞击着窗棂,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大自然对屋内发生的悲剧的一种哀鸣。
白茶带着一群下人,面色苍白地跪在门外,他们的哭声透过门缝,缓缓地传了进来。
那哭声起初还很微弱,像是被压抑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怆,如泣如诉,让人闻之落泪。
周季童紧紧地抱着母亲已经冰冷的身体,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他想起母亲刚才临终前对他的叮嘱,那些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白茶,进来伺候公主入殓。再备信,快马送给边疆的阿耶,告诉他……阿娘走了,走前最记挂的就是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