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远处翻腾的云海，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或许最初接近你，是有些那样的心思，想看看，一个经历了如你般惨痛过去的人，会走出怎样的路，给出怎样的……答案”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李莲花，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真诚与温柔：“但现在，我觉得这都不重要了”
“你选什么都没关系，走怎样的路，给出怎样的答案，那是你的事，你有你的道，你的选择，你的坚持，我不需要再去质疑或验证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只需要……支持你就行了”
“因为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相信”二字，却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分量
它意味着完全的接纳、无条件的支持，以及将对方的一切选择都视为合理与值得尊重的态度
李莲花的心，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他看着魏无羡，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深处，此刻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与……他读不懂，却能清晰感受到的、沉甸甸的情意
气氛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变得有些微妙而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李莲花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
“你说过，你了解我的过去，李相夷的，还有李莲花的”
“可我……却不了解你的过去”
他望着魏无羡，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与……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更靠近对方的渴望：
“你愿意……告诉我吗？”
魏无羡脸上的笑容，在李莲花问出这句话时，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总是漫不经心、或狡黠、或温柔的笑意，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莲花从未见过的、深藏的苦涩与寂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莲花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魏无羡端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仿佛需要借助酒力才能开口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自嘲：
“我吗？”
他望向无边云海，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早已尘封却从未真正遗忘的画面
“一个……失意的人罢了”
李莲花明白，从凡人修士，到执掌一方的天界帝君，这其中跨越的，何止是修为与地位的鸿沟？那必定是一条铺满了荆棘、血泪、背叛、抉择与无尽孤独的漫漫长路
李莲花自己走过十年坎坷，深知其中滋味，而魏无羡的“失意”，恐怕比他经历的，要沉重复杂千万倍
他没有再追问
有些伤痛，刻在灵魂深处，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诉说，也并非外人轻易能够抚平，强行揭开，或许只会让那未曾愈合的伤口再次流血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魏无羡身边，拿起酒壶，为他再次斟满那晶莹的仙酿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陪伴
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酒杯，目光望向远处翻腾不息、却似乎亘古不变的仙山云海，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试图宽慰的笃定：
“没关系”
“你现在已经是仙京的掌控者，是三界秩序的维护者，是俯瞰众生的帝君”
“万物的命运，都在你翻手覆手之间，天地法则，由你执掌修订”
“过去或许有诸多不如意，但料想……从今以后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失意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给予祝福，因为他相信，以魏无羡如今的地位与力量，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扫平一切阻碍，再不会让过往的失意重演
魏无羡听着他的话，侧过头，看向李莲花平静的侧脸，月光与池中莲花的清辉交织，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真诚
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朴素的、希望他好的心意
魏无羡心中那丝因回忆而泛起的复杂与寂寥，竟奇异地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冲淡了许多，他忽然笑了，笑容不再苦涩，反而带着点玩味，又藏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期待
他拿起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目光灼灼地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你是我什么人啊？”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戏谑：
“你用什么身份……在关心我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瞬间在李莲花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心想：魏无羡，你是在希望我挑破这层越来越薄的窗户纸，还是……不希望呢？你问“什么身份”，是在试探，还是在等待一个明确的回应？
空气中弥漫的仙酿香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莲池的水声，远处隐约的仙乐，都仿佛在这一刻远去了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那无声涌动的、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彼此之间悄然流淌
李莲花看着魏无羡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与那一丝慌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甚至带上了一点他惯有的、温和的疏离：
“那可能是……”
他顿了顿，目光与魏无羡的视线交汇，缓缓道：
“能够一起开怀畅饮的关系吧……”
这个回答，谨慎而克制，既承认了彼此的亲近与特殊，又保留了足够的余地，没有越界
如同李莲花一贯的风格，含蓄，留白，将最终的定义权，巧妙地交还给了对方
魏无羡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但那笑容里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重复道：
“哦？”
“你是……这样认为的？”
眼神仿佛在说：仅仅只是这样吗？李莲花，你真的……只认为是这样吗？
李莲花被他这骤然逼近的气息和那带着审视与期待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却又强自镇定地回望过去，甚至带着点被逼问后的、细微的倔强与反问：
“那……不然呢？”
他反问回去，将问题又抛了回去，心跳却如同擂鼓，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者害怕什么
是害怕魏无羡真的就此挑明，打破这微妙的平衡？还是……害怕他并不挑明，让这份暧昧继续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