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夏挥了挥手。
雨丝在空中凝成无数尖锐的冰锥，随着一声非人的尖啸，冰锥如暴雨般落下，将几人钉在墙上，鲜血与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就此，一下安静下来。
崔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有些茫然。
只是，自己似乎得救了？
接着，白袍女子缓缓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出现的那一刻，像一尊被时间遗忘的雕塑，周身仿佛裹着无穷的正在凝结的冰雾。
身后的触须犹如丝带一般优雅地蜿蜒，影子在墙上投成巨大的羽翼形状，边缘闪烁着灵光，如同深海发光的水母的裙带。
崔延睫毛微颤，乌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子几乎发光的影子，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难以形容此时受到的震撼。
直到女子在自己身边蹲下，漂亮白皙的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与泪，唇角微勾，“人类，我来了。”
崔延浓密的睫毛像几片被雨淋湿的羽毛黏在一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受我召唤而来吗？”
因为听到了他的求救，所以，来救他了吗？
格夏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笑，“或许吧。”
崔延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身上那些伤口源源不断的流失鲜血，眩晕如潮水倒灌，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被黑暗吞噬。
格夏看着面前长相精致的少年，缓缓阖上眼。
最后他微微动了动唇，发出的声音是，“我怎么看不到你的真身……”
格夏笑了笑，站起身。
身后黑暗的触须将少年轻轻托起，包裹起来。
…
崔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被绑在实验台上，针管刺入脊椎，传来尖锐的痛感，随后场景骤变，他在实验室的甬道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画面最后，一道白色身影踏着雨幕而来，宛如救世主降临。
崔延在一阵阵痛感中醒来。
“唔……”
崔延捂着脑袋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剧烈的颠簸将他的身体甩向一边。
他慌乱之中，手指在空中乱抓，下一秒就落进一个结实而安稳的怀抱中。
一股清冽的气息扑入鼻息，他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碾碎的冰蓝海盐混着月光，带着极地冰川的清冽。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深海的景象。
崔延对上女子奇异的双眸，不知是她做了伪装，还是因为白天的缘故，那双异瞳不像初次见面给他极度诡异却美丽的感觉。
此刻点缀着她苍白精致的脸，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
在他愣愣的注视中，女生微微歪头，声音温和，“感觉还好吗？”
越野车碾过碎石。
少年猛地撞向女子的下巴，格夏抬头躲过他的攻击，手臂将少年的身体揽得更紧。
崔延完全埋在她怀里，几乎能够感觉到胸膛前所触碰的柔软，脸颊瞬间发烫，一抹红晕蔓延到苍白的耳尖。
他想要起来，绷带下的伤口却突突跳动，剧痛让他在女子怀中动弹不得。
“抱歉……”
“没关系。”
崔延看到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象。
之后又注意到前方驾驶位并没有人，应该是自动驾驶。
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车速平稳之后。
崔延从女子怀中退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你好像不是鬼，也不是灵体，是……超自然生物吗？”
说着，少年悄悄瞥了一眼几乎塞满整个车厢的触手。
察觉他的目光，格夏想了想，还是将触手收了起来，“算是吧。”
女子逆光而坐，车窗切割的光影在她的轮廓上流动，让她的存在显得更加不真实。
崔延目光有些发愣，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着窗外。
声音清澈嘶哑，“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你想去哪？”
崔延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抛回来，咬住下唇，一时间纠结起来。
末世对其他人来说危机重重，随时都会陷入危及生命的境地，但对于格夏来说完全无所谓。
所有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他们能够辨别出来什么样的气息是危险的，不能冒犯的。
崔延只要待在格夏身边，就足够安全。
格夏看着他迷茫的脸，似乎对于未来根本就没有任何计划。
想了想问道：“你想回到人群生活吗？”
崔延心中犹豫，看着窗外，天空是凝固的血橙色，那些变异植物在废墟缝隙中绽放磷光，一切都是那么荒芜。
于是点了点头。
“想。”
不论如何，这种情况还是待在人群中比较安全吧。
格夏立刻给出答案，“那我们就去国家基地。”
崔延：“好。”
崔延没和格夏说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格夏为崔延检查过身体。
崔延身体极度虚弱，从七岁就被囚禁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到如今十七岁整整十年。
空荡的衣服里，身体瘦骨嶙峋，锁骨突兀的像是要戳破皮肤， 手腕细得能轻松用拇指食指圈住，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泛着纸一样的青白色。
他的骨骼和七旬老人一样脆弱，肌肉也因为长期禁锢萎缩成薄纸。
就连受伤流的血，颜色都浅得像掺了水。
长期被注射生长激素抑制剂，细胞诱变剂，那些东西早已把他的身体铸成空壳。
格夏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但在他这样的身体条件之下，也变得困难重重。
崔延的身体，可能一场感冒都会要了他的命，而如今末世，天气如此恶劣。
格夏看着少年苍白沉睡的脸，忍不住微微蹙起眉。
…
崔延路上大半时间都在昏迷。
清醒的时候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会再度沉睡过去。
一路上，格夏为他输入各种营养剂，为他疗伤。
半个月后，来到基地时，崔延已经能维持长时间的清醒。
国家基地悬浮在变异森林上方三百米处，巨型磁悬浮平台切割着猩红云层。
混凝土外墙布满蜂巢状防御炮口，每隔五分钟便有能量脉冲扫过天空，击碎试图靠近的飞翼变异兽。
十几米高的外墙，将方圆十公里的辐射污染区圈成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