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自己闯进来了,一口一个妹妹叫得非常亲热。
知鸢惊愕于对方的自来熟,竟是比她还要厚脸皮,想当初她在养心殿里过活,可不就是靠着一张比别人略厚的脸皮方才如鱼得水么。
齐妃进来后像是终于察觉她的不欢迎,很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估摸着她自己也是习惯了,同为妃位,她对资历不如她的年世兰能欠身,对资历比她深但没有儿子的端妃能面不改色的装聋作哑退居二线。
后来连甄嬛都能给她脸色瞧,把她晾在门外吹暴雪冷风。
眼下在比她位份高的知鸢面前,低头起来倒是格外得心应手。
知鸢嘴角抽抽,来都来了也不能说真把她团吧团吧丢出去,让人上了茶,也上了点心。
只是,满满的知鸢发现来人对她的视线莫名躲闪,一脸心虚,眼底明晃晃标注着我有阴谋几个大字。
一时无语中。
“齐妃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齐妃脚趾头一颤,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我我……我就是给你送个礼物过来”。
知鸢:“……”,送东西你一脸偷感个什么劲儿?
“哦?那……你送吧”。
对面的女人犹犹豫豫半晌过后,一个雕刻精美的小盒子出现在知鸢面前。
在对方期待的绿豆眼下,知鸢打开锁扣,取出躺在里边的一串红色珠珠。
正巧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红珠上,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红色珠子,隐隐还散发着一股清香,像极了怀抱住血泊的清晨露水。
这一刻知鸢的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她抬眸看去,很认真的询问,“送给我的?”。
齐妃眼皮子朝下耷拉,猥琐得很,但语气却诡异的坚定,“是啊,送给你的,看着好看”。
知鸢语气一顿,半晌过后才再次开口,语气松软,仿若随口问问:“确实难得,不知齐妃娘娘哪里寻来的”。
可能是错觉吧,知鸢感觉在自己问出这句话后,旁边的人好像一下就放松了许多。
“哦……这啊,嗨~是我自己的嫁妆,只是我上年纪了,人老了~这样鲜亮的东西不适合我”。
“皇贵妃娘娘正值花季,若是喜欢的话,就留下吧”。
知鸢轻飘飘应了声,然后把东西锁回去,“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你喜欢就好,那我就……什么?”。
“不是喜欢便留下么,不喜欢就不留呗,你带回去吧,既然是嫁妆,就好好藏着吧”。
“对了,三阿哥年龄不小了,该成亲了吧,这东西我瞧着不错,送给你未来儿媳妇也是好的”。
齐妃张大嘴巴,随即飞快摆手拒绝,“……不不不,不用了吧”。
闻言,知鸢一脸不赞同,“齐妃~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吧啦的,好歹是儿媳妇,俗话说得好,一个儿媳半个闺女,你没有女儿,对儿媳妇可不能抠门的”。
“这种香香的珠珠,年轻姑娘最喜欢了,听我的,送给她准没错,或者……我留下来吧”。
“翡翠,东西收起来,以后转赠给齐妃的儿媳妇儿,也当是借花献佛,帮齐妃打通打通婆媳关系”。
知鸢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对,自顾自点头,“我不止漂亮,我还善良”。
齐妃目瞪口呆,回神后刷的起身大吼,“不行!”。
一把夺过盒子,“我不送了,不送给你了,你怎么能给我儿媳妇戴呢?”。
“为什么不能呢?”,知鸢干巴巴追问。
“万一也不能生了怎么……唔!”,说到一半,齐妃猛的捂住嘴巴。
回头对上知鸢似笑非笑的小眼神,似是才想到什么,面色一寸寸变白起来。
她双腿突然有些发软,有些艰难的问:“我……娘娘您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知道什么?这玩意儿被麝香泡发了?时间用久了能损伤肌理?”。
齐妃眼底最后一丝亮光湮灭,瘫坐在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
知鸢抬抬手打断,“带着东西去养心殿,当众告发……你背后的人”。
齐妃立马拒绝,“不行!这怎么能行!”。
她不敢。
知鸢也不在意,“哦,那也成吧,琉璃,东西送到皇上那儿去”。
“对了,齐妃,作为一个好人,我提醒你一句,这件事儿若一个处理不好,你的三阿哥必然受到影响”。
齐妃勉力支棱起来挣扎,小声嘟囔道:“皇后很喜欢三阿哥”,大不了她回去自戕。
见状的知鸢看她像看流口水的大傻子,“你怕不是脑袋被门挤过吧,做了这等事,即便你消散于天地间也是抹除不掉的影响力的,除非三阿哥记了别人名下”。
齐妃不愿意,她连三阿哥送给皇后养着都心肝肺痛苦,更别提……
而且跟了皇后这么久,她可太清楚皇后对弘晖阿哥的执念了,她不会让人占了大阿哥的位置的。
否则重新收养个刚出生的就行,没必要疯狂打胎。
次日午后,齐妃去了养心殿,当天下午,三阿哥出嗣履亲王一脉。
随后而来的,是皇后被废,终身幽禁景仁宫。
消息先是在前朝过了一遍才传入的后宫,这种情况简直跟天方夜谭一般,听起来如此魔幻。
嫔妃们不可思议,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开心的有,像甄嬛,“孩子,你等着,还有年氏,以及安氏”。
茫然的有,像安陵容,“怎么会……”,皇后是压在她头顶的乌云。
就这么轻飘飘的,散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生孩子了?
至于年世兰,齐月宾,敬妃这种的,则是全体保持沉默中。
“看来皇上眼明心亮,皇后的所作所为他一直知道,不过是这一次皇后踢到铁板了,皇上才让她受到该有的惩罚”。
年世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颂芝……当初我的孩子没了,皇上不仅不作为,甚至还允她一个王府格格破格位列妃位,你说……究竟是皇后从中捣鬼恶心我,还是皇上……”,压根不在意她呢?
甄嬛当初何等受宠,她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女人,逾制封贵人,汤泉宫沐浴,椒房恩宠,圆明园的漫天风筝,满池荷花……雪地里一使手腕就复宠,点点滴滴让她嫉妒到发狂。
但这里边所有的一切都在年家落马那一刻戛然而止,她便没忍住的回想,诸多细节悄然呈现。
方才惊觉皇上对甄嬛的宠爱实在过于,刻意。
长春宫不顾齐妃颜面找甄嬛,在皇后的寝宫给人送同心结,从她的床上爬起来漏夜冒雨跑去碎玉轩……包括那些风靡后宫的赏赐。
可甄嬛落胎那段时间,该吃的苦一点没少,她得宠期间,所出的宠妃更是雨后春笋般……
颂芝安慰的话是一句编不出来,凡事就怕对比,有对比才会有伤害。
纵有家世加持,可皇上对皇贵妃,真的是能给的都给了,不能给的……没有了。
皇贵妃入宫后,住的是养心殿,吃穿用度走的都是皇上私库,后宫女人不轻不重的一场算计,反而把人家送上了副后的宝座,跟着就是新婚夜后的专宠至今。
如今连皇后之位都是说废就废,半点不带考虑的。
寿康宫,太后捏着小儿子寄回来的信,缓缓闭上眼睛,最终灰败的摆摆手。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皇后不停作死,她拦不住,没有人能拦得住。
她自己疯魔了,最初是为了儿子,后来是为了嫉妒,再后来是为了权利,到如今已经形成一种本能……
本能皇后不接受这个大结局,没有面对面的对峙,没有她疯狂的控诉,也没有两人共同回忆往昔结算因果。
她连一个像模像样的谢幕都不配拥有吗?
一国之母,几十年夫妻,皇上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将她丢弃。
……对了!
孩子!
他们还共同孕育过一个皇子啊,即便是聊聊弘晖,也不至于就此避而不见吧。
皇后疯狂扒拉着门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皇上~皇上~”。
“你好狠的心啊,你竟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见我”。
“你以为姐姐是真的爱你吗?你以为皇贵妃是真的爱你吗?”。
“爱你的人从头到尾只有我啊~爱你的人你不爱,不爱你的人你视若珍宝,皇上!你是个傻子!”。
绘春看着每日一重复的铁窗泪简直是头皮发麻,她是忠心,甚至可以为了主子去死。
可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并不比死更轻松啊。
奈何没招,硬着头皮还得上,“主子,我们回去吧,皇上同您夫妻多年,想来总有一天会过来瞧您的”。
皇后动作渐缓,愣愣的回头,“会吗?皇上真的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绘春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重重点头,信念无比坚定道:“自然!娘娘忘记了吗,您当初入王府的时候,跟皇上也是柔情蜜意过的”。
皇后的眼神一下迷茫,一下清醒,最终归于麻木: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绘春咬咬牙扶着她,“对,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主子,我们进去吧”,该喝药了。
这次是真的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