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静静聆听着顾廷烨的一番讲述,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而后缓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对于这位大姐夫的行事做派,她早有听闻,在过往的时日里,盛老太太也曾在诸多场合,从旁敲侧击之中,向她描绘过金帅那令人胆寒的狠辣果决。此人绝非一般等闲之辈,其行事风格常常超乎常人想象,手段更是强硬狠厉,犹如雷霆之势,令人望而生畏,绝非轻易能够招惹的角色。
因而,明兰并未贸然向顾廷烨给出自己的见解,她微微蹙起那如远山般的秀眉,美目流转间,满是思索之色,随后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审慎:“官人,如今这局面,摆在你面前的,一边是沾亲带故、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亲戚,另一边则是位高权重、掌控朝堂大势的太子。依你看来,若是不慎得罪其中一方,哪一个对你日后的仕途与前程,所产生的影响会相对轻缓一些呢?”
顾廷烨听闻此言,几乎未作任何迟疑,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绝不能得罪太子。相较之下,若是一不小心开罪了智勇爵,往后至多不过是少些往来走动罢了,这般影响总归还是轻了些许。”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之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抹对太子无上权威深深的忌惮之色,仿佛那太子的威严,犹如一座巍峨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明兰静静听完顾廷烨的话,缓缓地轻轻摇了摇头,不禁幽幽叹息一声,那眼神之中,瞬间盈满了忧虑与无奈之色,仿佛一片阴霾笼罩。她轻轻启唇,语调中带着几分沉重与恳切:“官人,你这想法可着实是错了呀。你仔细想想,这其中最不该开罪的,恰恰便是大姐夫啊。”
她微微一顿,目光望向远处,似在思索着其中利害,而后继续说道:“太子那边,即便他心中有所不满,可终究有所顾忌。以太子的身份与地位,最多也不过是抱怨你办事未能顺遂他的心意,但决然不会将你怎样。毕竟,太子身处高位,若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严惩为他效命办事之人,那往后谁还敢毫无保留、真心实意地为他鞍前马后、竭尽全力呢?”
明兰目光回转,直直看向顾廷烨,眼中满是洞察世事的清明:“更何况,此次事件究其本质,太子不过是想拉拢姐夫罢了。姐夫不给太子这个面子,这事儿从根源上来说,与你并无太大的直接关联,你在其中,不过是个负责传话的中间人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太子……”顾廷烨听闻明兰所言,脸上不禁露出几分顾忌之色,双眉微微拧紧,刚想张嘴辩解一二,却被明兰抬手轻轻打断。
只见明兰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他,那眼神仿若寒星般锐利且不容置疑,语气沉稳而又掷地有声地说道:“官人,听我一言,你就按姐夫的原话,原原本本、丝毫不差地传给太子吧!如实相告,反倒能彰显出你的坦诚与忠心。若是你擅自隐瞒或者篡改其中内容,一旦被太子知晓,那后果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啊!”
她微微一顿,放缓了语气,却依旧透着不容反驳的坚毅:“你只需向太子表明,自己只是忠实地传达了金帅的意思,已然尽到了全力,如此这般,太子也不会太过刻意地为难你。但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大姐夫,你是知道他的为人的,他向来说到做到,绝无虚言,到时候恐怕麻烦不断,你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他真敢如此狠绝么?哼!”顾廷烨怒不可遏,胸腔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我顾廷烨又岂是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此刻的他,气得满脸涨得通红,犹如熟透的番茄,双眼圆睁,眸中似要喷出火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双手更是紧紧握拳,骨节泛白,那模样,仿佛下一秒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与金帅当面理论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明兰看着顾廷烨这般冲动易怒的模样,眼中瞬间涌起无尽的担忧,宛如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顾廷烨面前,神色凝重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似乎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她微微仰头,凝视着顾廷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官人,你切莫小觑了他,他的狠辣程度,远非你所能想象。一旦不慎招惹了他,以他的手段,定能让你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我如今把话都已说到这般田地,你务必要慎重考虑啊。”
明兰微微顿了顿,目光中满是深情与决然,声音虽依旧轻柔,却仿佛每一个字都灌注了千钧之力,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顾廷烨的心上:“倘若真的走到那般绝境,哪怕你身体残缺,余生艰难,我也心甘情愿养你一辈子。可咱们若能想方设法避免这场祸事,又何必非要走到那万劫不复的一步呢?官人,还望你三思啊。”
“明兰,事情当真如你所言那般严重吗?”顾廷烨虽较之前情绪已稍稍平复了些许,可心中那重重疑云依旧未能完全消散。他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明兰,仿佛试图从她那如深潭般的眼神之中,挖掘出事情的真相与答案,“智勇爵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也并非是那种不通情理、蛮不讲理之人,怎么就会如此不留情面呢!”
明兰听闻此言,微微蹙起秀眉,宛如春日里微风拂过的柳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夹杂着无尽的无奈与忧虑。她神色凝重,耐心且细致地解释道:“官人,你终究还是未能看透他这般行事的缘由啊。你仔细想想,起初你前去告知他太子相邀之事,这一举动,实则已然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心中的底线。”
她微微顿了顿,脑海中似在梳理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继续说道:“而那个梁晗,不仅没有从中斡旋缓和气氛,反倒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你又不是不清楚,梁府之前深陷兖州义仓一案,虽说最后他们散尽家财,勉强算是保住了家族的体面,可整个家族已然元气大伤,犹如一艘在狂风巨浪中勉强幸存却千疮百孔的船只。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明智的做法,便是低调行事,如冬眠的蛰虫一般,蛰伏一段时间,暗自休养生息,慢慢恢复元气。”
明兰的语气逐渐加重,神情愈发严肃:“可梁晗呢,竟全然不顾家族的处境,在这万分敏感的节骨眼上,跑去质问大姐夫,这无疑是自寻死路啊!大姐夫一怒之下,将梁晗丢进樊楼,让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这一举动,可绝非简单的惩戒那么简单,这是在向梁府乃至整个京城宣告,他有足够的能力,断了梁府的根基,让他们万劫不复。”
说到此处,明兰一边言辞恳切地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比划起来,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摊开,试图通过这些肢体动作,让顾廷烨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此事的严重性,“你再好好想想,连梁府这样的家族,他都敢毫不留情地如此对待,咱们若是不小心行事,一个不慎触怒了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官人,你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啊!”
顾廷烨静静聆听着明兰这一番入情入理、鞭辟入里的分析,心中犹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不禁泛起一阵五味杂陈的唏嘘。他素来行事风格洒脱肆意,带着一股狂放不羁的豪迈之气,在这繁华喧嚣、卧虎藏龙的京城之中,也算是闯出了些名堂,成为颇有名气的人物。平日里,他行走于权贵之间,面对诸多纷繁事务,皆能从容应对,不落下风。
然而,此刻听闻明兰详述金帅那般狠辣决绝、令人胆寒的手段,他心底那股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竟悄然间消散了几分,着实没了那份胆敢毫无顾忌、肆意抗衡的勇气。那金帅行事风格之凌厉,手段之狠辣,宛如一道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高墙,横亘在他面前,令他心生忌惮。
沉默,如浓稠的夜色,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片刻之后,顾廷烨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复杂的神色,似有无奈,又似带着一丝决然。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动作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感慨:“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去太子府回话,将事情原原本本、如实告知便是。大不了就不当那劳什子的统领了,又有何妨?咱们顾家历经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积累下来的产业,也足够咱们一家人衣食无忧、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
他微微摇头,神色间透着一丝释然,仿佛在与过去那个争强好胜、意气风发的自己做一场无声的告别,“又何必为了这些如过眼云烟般的身外之物,去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呢?人生在世,平安顺遂,才是最重要的啊。”说罢,他目光望向远方,似在憧憬着那远离纷争的平淡生活。
明兰见顾廷烨终于在一番思索后想通了此事,一直高悬在心头的担忧,仿若春日暖阳下的积雪,稍稍融化了几分。她莲步轻移,赶忙走上前,伸出那双柔若无骨却又满含力量的手,紧紧抓住顾廷烨的手,那双手仿佛传递着无尽的温暖与安心。她的眼神中,满溢着关切与温柔,宛如一泓清泉,潺潺流淌着深情。
她微微仰头,凝视着顾廷烨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道:“官人,你能这般豁达地看待此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这人活在世上啊,平安顺遂才是重中之重,那些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生时带不来,死时亦带不走,又怎能与人的平安康健相提并论呢?”她微微一顿,语气愈发坚定,似要将这份信念深深地植入顾廷烨的心中,“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相聚在一起,比世间任何珍贵之物都要强上千百倍啊。”她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仿佛春日里那缕最和煦的微风,恰到好处地拂去了顾廷烨心中堆积的阴霾,让他的内心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与此同时,在梁家那幽深的府邸之中,梁晗被众人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地抬了回来。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他,模样狼狈到了极点,简直令人不忍直视。他的脸色,苍白得仿若冬日里飘落的初雪,毫无一丝血色,恰似一张单薄的白纸,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整个人虚弱不堪,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轻轻拂过,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吹倒在地,生命的迹象在他身上显得如此微弱。
他的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眼神空洞无神,没有一丝生气,恰似一位行将就木、油尽灯枯的老人,生命的气息正一丝丝、一缕缕地从他的身体里悄然流逝,仿佛即将被这黑暗的世界所吞噬。那曾经的意气风发、飞扬跋扈,此刻已全然不见踪影,只留下这副衰败、落魄的模样,令人心生感慨。
梁晗瘫软在榻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今日在樊楼的种种遭遇,满心瞬间被恐惧与厌恶填满,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他在这世间度过的悠悠岁月里,一直纵情于声色犬马之间,对女人的喜爱近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在他眼中,女人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旖旎风景,是他纵情享乐的美妙点缀。
然而,今日在樊楼所经历的一切,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令他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他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此刻竟是这般厌恶女人,那一张张精心涂抹着浓妆艳抹的脸,于他眼中不再是往日的娇艳动人,反倒如同来自阴曹地府索命的恶鬼,每一个眼神、每一丝笑意,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场仿若噩梦般的可怕经历,犹如一把尖锐的刻刀,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挥之不去。它已然成为了他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如影随形,无论他如何努力想要忘却,那恐怖的画面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之时,都被恐惧紧紧缠绕,难以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