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眸光闪了闪。
她回头看着宋王妃,道:“我有个朋友,知道你爱戏、懂戏,一直很仰慕你,不知王妃可愿一见?”
一句爱戏、懂戏,说到宋王妃的心坎上。
既然宋谨央开了口,她无论如何也要给个面子。
“行,我也想见见她。能与殿下成为朋友,定然不是普通人。”
宋谨央得到肯定的答复,回头冲阿留点了点头,后者屈膝一礼,急匆匆地去喊人。
宋王府,璋园。
夕霞班班主忙碌地指挥着人,把唱戏用具一样一样摆进园里。
“小心着点,那可是孟大家的头面,老金贵的了,绝不能磕着碰着。”
他忙得满头大汗,孟知秋手握书册,气定神闲地坐在窗前读书。
“我的祖宗,您能不能装扮起来?”
夕霞班从寂寂无名的小班子,到如雷贯耳、声名远扬,这中间就差了一个孟知秋。
至于能不能从落夕园,走进京城贵人府中,全看今日这一出戏。
所以,班长格外上心,什么都亲自吩咐。
连带着也看不得孟知秋悠闲、舒心。
孟知秋自顾读书,连一个眼风都欠捧。
班主还想说什么,被孟知秋的小厮劝退。
“班主,您放心,咱们爷,哪次令您失望?他明里读书,暗里在回味戏份。这不是也为了让旁人觉得,咱们胸有成竹了吗?”
一句话逗乐了班主,他连连点头,脚不沾地赶着指挥旁人干活去了。
孟知秋放下书册,他的确看不进书,他在等人。
等一个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哪怕明知不可能,但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思念。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请问,孟琴笙姑娘在吗?”
“喏,我在,哪位找?”
“孟姑娘,是我,大公主请您去一次。”
孟知秋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疾步走上前拉开屋门。
屋外,孟琴笙诧异地看着阿留。
“殿下叫我?可说什么事了吗?”
她有些迟疑,自己身份低微,贸然拜见大公主,怕旁人说闲话。
阿留看出她的顾虑。
“姑娘莫怕,只管放心去,既是大公主下的令,便是王妃也不敢有异议。”
孟琴笙刚想答应,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孟知秋从门后现身。
“琴笙,我陪你一起去。”
花厅里,众人兴致勃勃地赏着菊。
绿菊,果然非同凡响。
深深浅浅的绿色花瓣里,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黄澄澄的花心。
同为绿菊,有些是接近黑色的黑菊,有些却是亮菊,不一而同,端的是迷人不已。
孟三夫人淡然地看着绿菊。
她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就像一个看客,与周围格格不入。
倏然,她的眸光猛地紧缩。
阿留引着孟琴笙走了进来。
孟三夫人本就浅浅的笑容,这下子更淡了。
更是在旁人观察不到的地方,一点点收紧手中的帕子。
“琴笙,快,拜见宋王妃!你不是素来最崇拜王妃吗?”
听到宋谨央的话,孟琴笙恭敬地上前行礼,礼行得一板一眼,极是端正。
宋王妃叫了起,宋谨央更笑着介绍起来。
“她是灵州孟氏,家中父母早亡,兄妹俩家财被夺,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京城。
好在她哥哥学过戏,几经坎坷,在京城落下了脚跟。”
宋王妃是真爱戏。
听到琴笙的哥哥会唱戏,顿时来了精神,问她哥哥在哪个班子唱戏?
孟琴笙目光灼灼,笑吟吟地回答。
“王妃,我哥哥……”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
“孟三夫人晕倒了。”
众人大惊,纷纷向发出动静的人群看去。
宋谨央虽与孟琴笙说笑,注意力却始终落在孟三夫人身上。
当瞥见孟三夫人听到“灵州孟氏”四个字后,脸色倏然发白,当场晃晃了。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她心中冷笑。
还以为她有多老道,原来只是假相。
王妃赶紧命人找来府医。
众人一脸紧张,在听到府医让人退开,留些空间给孟三夫人呼吸时,纷纷往外散去。
府医凝神把脉,片刻后面露喜色。
“回禀王妃,孟三夫人有喜了。”
宋王妃一听,当场笑了起来。
“今儿真是双喜临门!赏!”
孟三夫人幽幽转醒。
听到自己有喜后,面上却无半点喜色。
众人以为她受了惊,纷纷劝说,让她放宽心。
孟三夫人却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切都落在宋谨央眼中。
她当即明白,调换孟夫人一事,孟三是知情的。
既然他们并不无辜,自己也不必留手。
虚惊一场后,王妃听到喜讯,觉得是自家有福,这才得了绿菊的同时,还得了客人有喜的好消息。
她此刻面上喜气洋洋,看向孟琴笙的眸中更染上三分客气。
“你哥哥是谁?若戏演得好,下次我便请他来府里唱戏。”
孟琴笙欣喜一笑,露出唇边两个小小的酒涡。
“王妃,我哥哥等在外面,也想拜见王妃。”
王妃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意倏然隐没。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宋谨央,暗忖大公主不靠谱,领来的人连丁点道理也不懂,自己王妃之尊,哪是一个戏了想拜见就能拜见的?
宋谨央看似一无所觉,笑笑不作声。
宋王妃无奈,众目睽睽之下,怎好驳了大公主的面子?
毕竟人是她引荐的。
又想到婆婆贤妃的吩咐,便点了头,允许对方拜见。
只不过,因为是外男,身份又如此低,她先吩咐下人搬来绣屏,让姑娘们藏进后,这才让进人来。
孟知秋缓步而入,通身的气度,根本不像伺候人的戏子,像是错入青楼的书生,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
等他走近,王妃看清他面貌后,惊讶地叫出声来。
“你,你,你是,孟大家的?”
孟知秋跪地行礼。
“谋,多谢王妃厚爱,允许谋入府唱戏。”
此话一出,整个花厅炸裂了。
“天哪,他是孟当家的!台上花旦的扮相如此出色,果然人如其名,俊逸、洒脱不凡。”
“有生之年,我能那么近距离地看到孟大家的,死也无憾了。”
“大公主当真好本事,我日夜做梦,希望能亲见孟大家一面,果然满了愿。”
“不知大公主如何识得孟大家的?”
众人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宋王妃也有同样的问题。
“孟大家如何认识大公主?”
她一边问话,目光在宋谨央和孟知秋身上来回睃巡。
难道,宋谨央临上轿悔婚,好好的世子夫人不做,就是为了一个戏子?
孟知秋还未回话,他边上的琴笙抢先一步开口。
“王妃,大公主因为我才认识哥哥。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在落夕园,有人调戏我,我无奈闯入大公主的房间,这才逃过一劫。”
听孟琴笙提到这件事,众人顿时想起王国舅。
据说就是在落儿园被绑去诏狱,同妓子们关在一处,听说被虐得不像话。
难不成,调戏孟琴笙的正是王国舅?
王夫人今日也来了。
见众人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自家夫君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做狗都不做的事,害他们全家丢了面子。
还是大公主会办事,把他送进诏狱吃些苦头。
最近可识相多了,锁在院里,像绣房姑娘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正适合让她关门打狗。
人人以为王夫人要向宋谨央发难。
却发现王夫人根本没有你她们期待的那样发怒,反而格外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