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已经落座,就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
烛火跳跃的光芒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漂亮的长眉衬得更加清晰。
此刻,那眉正微微蹙着,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看着她进食。
有那么一瞬间,白弯弯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烬影此刻蹙眉凝视的神态,那种专注中带着一丝沉郁、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凝望的感觉……
竟让她心头莫名一跳,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傅谨深!
明明两张脸没有半分相似,烬影是兽世雄性特有的深邃硬朗,傅谨深则更偏向她记忆中的俊雅矜贵。
可就是那蹙眉的微表情,那目光中深藏的、复杂难辨的情绪,让她产生了这种荒谬的错觉。
就好像……是傅谨深跨越了时空,坐在她面前,安静地、深深地望着她。
烬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停顿的目光。
他眸光微动,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沉静克制、略带疏离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炖得入味、易于消化的软烂肉块,轻轻放入白弯弯已经堆了些食物的碗里,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新加入者特有的、谨慎的体贴。
白弯弯猛地回过神,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一丝好笑。
她冲烬影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心想,世界上虽然没有完全相似的人,但或许气质、神态有些微妙的共通之处吧?
也许是自己最近事情太多,心神不宁,才会产生这种无稽的联想。
她甩开那瞬间的恍惚,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美食上。
在雄性们此起彼伏的投喂和关切的询问声中,白弯弯很快就把自己吃得饱饱的,甚至有些撑了。
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原本她午后有浅眠的习惯,但今天为了寻找烛修,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此刻放松下来,困意便势不可挡。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小哈欠,和兽夫们简单说了几句,便早早洗漱,爬上柔软温暖的大床,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夜渐深,整个部落都陷入了宁静中。
白弯弯这一觉起初睡得很沉,但或许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烛修“两天”的约定,又或许是因为白天经历的情绪起伏太大,到了后半夜,睡眠变得浅了些。
她在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挥动间,突然碰触到一个硬硬的、带着体温的障碍物。
那触感绝非柔软的兽皮被褥。
原本就处于浅眠状态的她,几乎是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眼睛在黑暗中倏地睁开。
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她模糊地看到床榻边沿,赫然坐着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如同磐石,正对着她床铺的方向。
“是我。”一个低沉、熟悉、带着夜露般微凉气息的声音,及时响起,截断了她未出口的惊吓。
白弯弯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一半,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惊愕取代。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拥着被子,面朝着那个身影,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酋戎?你……你怎么会半夜坐在这里?”
屋子里一片静寂,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身上散发出的甜软气息。
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柔软的困惑和喜悦。
酋戎没有立刻回答。
他确实是有意想冷落她几天,让她好好反省,长长记性。
身为一族之长,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之一,他需要表明态度,也需要时间消化那突如其来的窒闷感。
可即便他用堆积如山的部落事务来麻痹自己,试图让忙碌冲淡心头的郁结,这份“冷处理”也没能撑过几天。
理智告诉他应该再等等,可情感却不受控制地牵引着他。
他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冷淡而难过,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睡不安稳……
结果,他终究是没忍住,趁着夜深人静回来看看她。
却没想看到的是她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浅浅的、满足的弧度。
睡得可真香啊。
这个没良心的雌性!
一瞬间,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记得当初,她怀着他的崽,面对他的质问,一脸无辜矢口否认的模样。
他不由得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部落里、乃至这大陆上,美丽的、能干的雌性并非没有,但他偏偏就只对这一个上了心,丢了魂。
再没良心,再会惹他生气,他也只能认了,只能受着。
白弯弯被他这突然的、意义不明的轻笑弄得有点子心慌。
黑暗中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但那笑声里蕴含的复杂情绪让她感到不安。
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倾身向前,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柔软的身体贴近他,带着依赖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嘛?”
“怎么吓你?”酋戎任由她抱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放松。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出底下那层被努力压制的、淡淡的怨念,“我看你睡得不是挺香?一点也没受影响。”
白弯弯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心里一软,又有些酸涩。
她轻轻笑了一声,将脸颊贴在他颈侧,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那……你要怎样才肯真的原谅我?是不是要我每天晚上都去墙角罚站,不睡觉,你才解气?”
她本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却感觉到环抱着的身躯似乎更紧绷了些。
下一秒,一只温热宽厚、带薄茧的大手已稳稳地握在了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
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烫得她微微一颤。
“我罚你,你就真站?”酋戎的声音近在咫尺,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