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盯着照片看了几秒，脑海里又浮现出下午勘查现场的场景：技术科的小王蹲在地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晶体，嘴里念叨着 “这东西管控严，能弄到的人不多”；旁边的老陈则在核对车辆碎片，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深吸一口气，把照片放进透明文件袋，再塞进红色标签的文件夹里，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 这些不仅是材料，更是查明真相的关键证据，容不得半点马虎。
接下来是蓝色标签的媒体工作材料，大多是直播问政节目的嘉宾名单、选题方案，还有几页手写的采访提纲，上面有林纾用红笔圈改的痕迹。其中一页提纲里，他原本写了 “采访张启明案办案民警”，后来又用横线划掉，改成了 “聚焦基层执法规范”—— 爆炸案发生后，节目方向得暂时调整，不能再盯着张启明案不放，免得打草惊蛇。林纾看着那道横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心里有些纠结：作为媒体人，他想把案件真相公之于众；可作为和警方紧密合作的伙伴，他又得顾全调查大局，这种平衡让他时常觉得为难。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压下去，将媒体材料按 “已完成”“待修改”“待确认” 分类，放进文件柜的第二层，还特意在待修改的方案上贴了张便签：“明天和编导组开会讨论调整方向”。
最后是黄色标签的待办事项，大多是行政通知、会议纪要，还有几张需要签字的报销单。林纾把报销单按日期排好，发现有一张是刘秧上个月的差旅费，还没来得及签字，上面附着的车票显示刘秧为了查张启明案的资金流向，跑了三个城市，最晚的一班高铁是晚上十点多的。他想起刘秧刚才离开时坚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 办案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在拼，他更不能掉链子。他把待办事项按 “紧急”“一般”“暂缓” 标注，紧急的放在办公桌右上角，方便明天一上班就能看到，暂缓的则放进文件柜最底层，等忙完爆炸案再处理。
整理完所有材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林纾退后两步，看着焕然一新的桌面：红色、蓝色、黄色的文件夹在文件柜里排列得整整齐齐，桌面上只留着电脑、保温杯和一个蓝色的笔筒，连鼠标线都被他捋顺了，沿着桌面边缘贴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原本杂乱的空间变得清爽又有序，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熨过，暖暖的、甜甜的 —— 他从小就有整理的习惯，不管是书桌还是抽屉，都要收拾得井井有条，后来当了媒体负责人，这个习惯也没改，仿佛只要把外在的东西理顺，心里的混乱也能跟着平复。
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里面的菊花茶已经凉了，花瓣沉在杯底，像一片片蜷缩的小叶子。他正想起身去倒点热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外的天色 —— 刚才还透着点微光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盖满了，云层厚重得像一块湿透的黑布，压得人心里发闷，远处的楼宇已经看不清轮廓，只有几盏路灯提前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在阴沉的天色里显得格外微弱。“看样子要下大雨了。” 林纾嘀咕了一句，起身走到窗边。
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轨道里积了些灰尘，他用手指抹了一下，指尖沾了层灰黑色的污垢。他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吹在脸上凉丝丝的。楼下的院子里，几棵法桐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树枝摇摇晃晃，像是在挣扎；停在路边的警车顶上，警灯偶尔闪烁一下，在阴沉的天色里格外醒目。林纾往远处望去，能看到市局大门的方向，下午爆炸的地方已经恢复了通行，但他总觉得那里还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影 —— 凶手还没找到，这阴影就不会散去。
他抬手关上窗户，玻璃 “咔嗒” 一声扣紧，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关到第三扇窗时，他发现窗沿上有一只小蜘蛛，正趴在网上瑟瑟发抖，网被风吹得破了个洞，蛛丝挂在玻璃上，像一缕缕透明的细线。林纾的动作顿了顿，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 “蜘蛛进屋，好事将近”，他轻轻吹了口气，把蜘蛛吹到窗沿内侧，又找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破掉的蛛网清理掉 —— 他不是迷信，只是在这样压抑的案件里，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 “好兆头”，都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关好所有窗户后，林纾又检查了办公室的电源。他先走到饮水机旁，关掉了加热开关，指示灯从红色变成绿色，机器发出 “咔” 的一声轻响；然后是打印机，他按下电源键，屏幕上的字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最后是墙角的空调，遥控器上显示温度是 26 度，他按了 “关机” 键，空调的风扇声渐渐变小，最后彻底安静下来。每检查一处，他都要回头看一眼，确认电源确实关掉了 —— 这是他从警队老领导那里学来的习惯，不管多晚离开，一定要检查电源和门窗，“安全无小事，哪怕是办公室的一点疏忽，都可能酿成大错”，老领导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回响。
回到座位上，林纾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分，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便签本，是那种黄色的牛皮纸便签，边缘有些磨损，封面上写着 “2024 年工作记录”，里面已经记了大半本。他又拿出一支黑色的中性笔，笔帽上印着 “汉东市融媒体中心” 的 logo，是去年单位发的纪念品，笔芯已经快用完了，写起来偶尔会断墨。
他翻开便签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 “明天待办事项”，然后开始一条一条列清单。
下班铃响了，收拾好东西，他走到办公桌前，最后检查了一遍：电脑屏幕已经关掉，主机指示灯暗着；桌面上的保温杯、笔筒、便签本都归置在固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