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至并未在“居巢”留下驻军。
晋国又不是要占领巢国，哪怕郤至留下驻军也是为了看顾后路。
而这一次晋军西进的目标是夺取楚国都城，用“郢”的陷落造成楚国亡了一次的事实。
西进的晋军只有四万多，兵力足不足够攻取“郢”尚属未知，真要是沿途留下军队驻守，一路上要留下多少部队，抵达“郢”城外的晋军又能剩下多少呢。
所以了，郤至下令洗劫所能带走的人或物，俘虏以及贵重物品押往徐国。完成运输任务的部队又要快速返回，可不是抵达徐国就可以留在原地。
他们在巢国的收获怎么样？俘虏了大约八千人，其中包括巢国之君；以及包含巢国的礼器在内近百车战利品。
想要继续西进的晋军，他们将在巢国缴获的粮食集中起来，由郤至亲自进行管控。
西进的晋军当然有携带粮秣，只是从本土出发之前，参与纳赋的个人或家族仅携带可用三个月的粮秣，还是到宋国、徐国、邗国才又分别进行补充，可是仍旧只带三个月可用的物资。
“即便是三个月之内可以抵达‘郢’城外，我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士鲂近期的负面情绪比较重。
智罃看了看不远处的郤至，转头重新看向士鲂，说道：“没有意义的话不要再说了。”
难道士鲂不知道什么行为会霍乱军心吗？他当然知道，只是在对待族人的时候，一点没有掩饰此行的心虚，面对智罃也一再强调继续西行的风险。
“我们一路过来，数百里没有看到一座村庄，更别说是城池。没有迷路完全是有大江提供方位。人烟罕见的区域还好，顶多就是保证不迷路，一旦进入楚国腹地，可不光要面对陌生的地形了。”士鲂说道。
他们一路向西走过来，确实是全靠大江的位置摆在那里，配合观星辨识方位才能够保证前进的方向正确。
在这一路上，走到那里都是荒野，几乎全称是走过了这一座森林又马上一头扎进下一座森林，即便不是森林的环境，旷野上的各种植物之长势远超中原。
拿各种杂草来说，起码中原那边到秋季会枯萎倒塌，楚地这边到秋季却是仍然一片青绿，特别是一场雨过后，瞧着跟中原的开春没有多大区别，一眼望去就是万物竞发的景象。
目前诸夏大地的气候确实是差异很大，比如大河流域在冬季时期，鲁地和齐地每一年都会下雪，卫地和晋地那可就不一定了；从卫地再往南，尤其是宋地以南区域，到了冬天气温仍然保持在二十五以上，可别再说下雪什么的了。
类似的气候到战国前期和中期的年间没有太大变化，一直到战国后期和汉初才短暂转寒，直至东汉末年才让诸夏大地的气候稳定进入寒冷期。
当然，那个寒冷期说得是大区域季节气候稳定，北边到了冬季下雪成为一种常态，可不是东汉末年和明朝末年的那种小冰河期气候。
他们已经抵近到“柏举”百里左右，前往侦查的斥候更早逼近。
根据斥候的侦查，并未发现“柏举”有大批的楚军。
那么就是说，不管楚国对晋军深入腹地有没有反应，反正楚国就是没有堵死晋军的西进通道。
“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渡过发水。根据斥候勘探，当地一个叫‘汉汭’的区域最适合泅渡，只是那边有很多鳄。”郤至并没有攻打‘柏举’的想法。
智罃和士鲂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不是过来攻城略地，哪怕是失去了突然性，能够越快抵达楚国都城肯定是最好。
这样一来，的的确确是不用一座又一座城池打过去，顶多就是途经楚人的村庄进行劫掠，争取更多的可用军粮。
郤至不是一个拖沓的人，决定怎么做就通传全军。
晋军直接避开“柏举”拐向南面，随着距离“汉汭”越近，遭遇到的溪流数量徒增。
“这东西就是鳄？”郤至手持的剑串着一条死去的小鳄鱼。
晋军来到这一片区域，只要是有水的地方，能够看到或多或少的扬子鳄。
不流动的水潭之类，扬子鳄的数量要少一些。
很多晋军在抵达溪水区域的时候，看到岸边以及涉水区域密密麻麻的扬子鳄，可以说当时直接就被吓傻了。
扬子鳄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它们对人无比好奇，可是当人主动靠近又会使其快速躲避和隐藏。而晋军压根不知道扬子鳄的习性，光是看到一条条小鳄鱼围上来，不是被吓跑就是直接攻击了。
“受到攻击的人不多，最为麻烦的事情是它们打死啃咬各种东西，很多将士在睡觉的时候被爬到身上，有人被直接吓死了。”士鲂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郤至说道：“这种东西的皮能制甲。”
在南方这一边，自然是犀牛皮制成的甲胄最好。而楚国和吴国真有扬子鳄的皮制成的甲胄，数量还挺多的。
“这东西……，看着还挺有趣。”郤至真这么看待。
扬子鳄到处乱窜，老爱啃咬东西？晋军也就过来这一趟，有这种习性的小东西才是楚国的麻烦。
知道传说中很恐怖的鳄鱼怕人，乃至于战斗力比之大鹅都不如，了解的晋军顶多就是保持警惕，对待扬子鳄没有了害怕。
那是晋军的数量足够多，互相之间可以壮胆子，也有充分的自保能力。
换作是单独一个或少数人闯进到处是扬子鳄的区域，光是看看密密麻麻的扬子鳄盯着自己，无论它们的眼睛多么呆萌，肯定还是会怕得要死。
晋军这一路过来，其实碰上的象群和犀牛不少。
要是其它时候，晋国的贵族会组织人手围杀大象或是犀牛，这一次当然是不行的。
他们抵达“汉汭”这个区域，一眼看去有看不到尽头的滩涂，芦苇的数量更是数之不清。
而在当地，大象、犀牛、扬子鳄的数量更多，各种鸟类的数量更是夸张。
晋军当然有遭受动物的袭击，尤其是犀牛。倒是象群在发现晋军到来之后，年长的大象会带着象群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有晋军在杀死犀牛之后献给郤至，然而却是遭到了郤至的拒绝和破骂。
没有军法处置，主要是不构成触犯军法。
郤至岁数这么大，哪里不知道收下献礼会造成什么风气？大概会有晋军主动去猎杀各种动物，一旦这种风气形成，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不提，行军速度也要被拖慢了。
晋军用最快的速度经过这一片区域，继续往西又是数百里的无人区。
“楚人历来骄傲自己的地大物博，亲自过来一趟才发现地理之恶劣。我们之前是不是太高估楚国的战争潜力了？”郤至说道。
智罃结合一路上的所见，点头说道：“确实啊！”
晋国不是没有荒无人烟的区域，只是一般会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山的山脉，但凡是地势平坦的区域，极少能够看到百里之内没有人烟。
当然了，也能够理解成晋国人口太多和疆域面积太小，才导致晋人必须将有限的资源尽可能利用起来。
问题是什么？他们这一路从东面一路向西，穿过了一条将近一千六百里的无人地带。
那些区域真不是没有开发价值，以地形而论也不是太难开垦，结果就是那么被空置着。类似的事情在晋国或中原其他国家，可以说压根就是不可原谅。
只不过，不光楚国是这样，一直到西晋当地才得到初步开发，随后就是南宋才又进行新一轮的开发。
西晋与南宋开发的背景一致，他们丢掉了北边的大量疆域，属于是被迫才进行开垦。
而让当地变成鱼米之乡，那是满清时期的事情了。
晋军在“雍濋”附近袭击了多个村庄，根据抓到的俘虏交代，距离“郢”已经不到三百里。
那个地名为“雍濋”的城池和周边的村庄，他们对晋军的到来像是事先一无所知，没有大批楚军驻扎的同时，当地的贵族也没有进行备战。
“会不会有陷阱？”智罃到现在，反倒是有些心虚了。
毕竟，他们要是渡过汉水，往西就是进入楚国腹地中的腹地。
而一个国家的都城周边，一贯是人口的稠密区域，城池与村庄的数量要比其它地方多得多。
注意人就稠密这一点，代表着可征召的兵源更加足够且集中。
士鲂抓住机会说道：“我们的行军速度是很快，楚国可以利用大江航道，速度一定比我们更快。没道理到现在‘郢’还没有收到消息，他们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抵近到‘郢’附近啊？”
“再者说了，我们跟外界失去联系，即便是有人想向我们示警，也找不到人啊。”士鲂补充了一句。
郤至浑不在意地说道：“只要能够前往汉水西岸，无论楚国君臣有什么阴谋，我们的斥候遍布三十里之外，他们都要正面与我们展开交锋。”
关于光撒斥候这一点，郤至没有忘记楼令的交代。
西进的晋军之中，可是有楼令特地交到郤至手中的五百楼氏之人，他们都具备斥候的技能。
而那来自楼氏的五百人，他们也可以跟楼氏事先安排到楚地的细作联系。
到目前为止，郤至并未收到示警，只是也没有收到楚军在哪里集结的消息。
楚国都城“郢”集结了多少军队，要等郤至等人靠近到百里之内，军中的楼氏之人主动联系细作，才能够询问到信息了。
“不知道楼氏的武目前在哪。”士鲂是真的很想知道。
晋军从“雍濋”附近所俘虏到楚人那边了解相当有限，非但对晋军的到来无比意外，同时没有传来北边哪里遭到入侵的消息，搞得都令人怀疑楼武有没有率军入侵了。
“我们最应该关注的事情，不是在吴地的楚军有没有回防吗？”智罃说道。
反正吧，他们派去紧盯大江的人手一直没有通报大批楚国水军西返，也没有窥视到大江南岸有大股楚军返回。
“楚国庙堂再次发布征召令是一定的事情，到时候就能够知道紧急征召多少军队防御了。”郤至说道。
其实，郤至能够看得出智罃和士鲂有心让自己在汉水北岸暂驻的心思，利用那一段时间打听信息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需要知道楼武所部到底在哪。
那么，楼武所部在哪？他先前忙着帮陈国和蔡国搬家，事情做到一半才得到来自楼令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楼武并没有迟疑，一方面让陈国和蔡国继续迁徙，另一方面很干脆的开拔。
不用准备物资的吗？他们是在帮陈国和蔡国搬家的现状之下，还真不用从后方调集物资，陈国与蔡国君臣很乐意将手头的物资提供出去，他们到了秦地再从楼氏那里取回等量的物资，直接就省了迁徙期间的消耗。
楼武率部南下的难度比郤至等人这一边要大得多，他们要先击溃陈国和蔡国周边的楚军，省得军队离开之后，迁徙状态的陈人和蔡人被楚军袭击。
因为有击溃楚军保障陈人与蔡人迁徙的需求，所以楼武在淮水流域与楚军玩了十来天的捉迷藏，直至加急状态下的陈人和蔡人离开故土，他们才转道进入唐国，随后一路沿着汉水南下。
在郤至这一边抵达“雍濋”附近的时候，楼武所部到了漳水中游附近，他们被一支数量约有三万的楚军给堵在漳水东岸了。
那一支在漳水西岸堵住楼武所部的楚军，他们一开始以为当面的晋军就是从邗国过来的那一支，后面搞清楚不是那么一回事，变成楚军不是想走就走。
所以，情况就是本来应该去围堵郤至所部的楚军，他们跟楼武所部给纠缠上了。
“我们一路过来没有与楚军爆发大战，倒在路上的袍泽过三千，好些尸首都找不到。”郤至受够了士鲂的消极：“现在逼近‘郢’之内，哪里退却的道理？渡过汉水之后，上军佐率部先行，必须日行八十里。若是敢于低于日行八十里，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前方可能有埋伏是吧？之前还是各个卿位家族的部队轮流当前锋，既然士鲂怕死，那就彘氏的部队一直走在最前面，再设下日行多少里的限制。
士鲂想拒绝，看到郤至就等着自己拒绝，把拒绝的话咽回去，脸色十分难看地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