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拜勒岗·鲁伊森邦那庞大的骷髅身躯走上场地时,整个演武场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阴影所笼罩。
那不是物理上的黑暗,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终结”的本能恐惧。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所有观战者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丝丝抽走,皮肤变得干涩,呼吸变得沉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赵空城感觉自己嘴里的烟都变得索然无味,“光是站着,就让我有种快要老死的感觉。”
“是‘规则’。”安卿鱼的镜片上反射着拜勒岗的身影,声音干涩,“他本身,就是‘衰老’这个规则的化身。靠近他的一切,都会不可逆转地走向腐朽和死亡。”
“这还怎么打?”红缨的脸色有些发白,“任何攻击打到他面前都会消失,人靠过去自己就先老死了。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场地的另一端。
吴湘南。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与拜勒岗那庞大的身躯相比,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那双曾经黯淡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他知道,这是陆鸣为他安排的最重要的一课。
他曾经因为无法挽回同伴的逝去,而沉沦于“终结”的绝望之中。
今天,他就要直面“终结”本身。
“卍解!铁拳断风!”
吴湘南没有任何废话,开场便解放了自己的最强力量。
狂风汇聚,在他的双臂上,凝聚成两只青色的,闪烁着锋利风刃的狰狞拳套。
“哦?风吗?”拜勒岗那空洞的眼眶中,两点猩红的灵魂之火跳动了一下,发出沙哑而古老的声音,“真是脆弱的力量。就像生命一样,轻轻一吹,就散了。”
他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架势。
一股无形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领域,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死亡气息。
“试试看吧,老家伙!”
吴湘南暴喝一声,一拳挥出!
一道被高度压缩,如同实质刀刃般的青色风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呼啸着斩向拜勒岗!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狂暴的风刃,在飞入拜勒岗周身十米范围的瞬间,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青色的光芒迅速变得黯淡,锋利的边缘开始变得“迟钝”,最终,在距离拜勒岗还有三米的地方,那道足以斩断山峰的风刃,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
吴湘南的瞳孔剧烈收缩。
场外的众人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这种“规则系”力量的不讲道理。
“我说过,一切有形之物,在时间面前,都将归于腐朽。”拜勒岗的声音里,带着君王般的傲慢,“你的风,也不例外。”
吴湘南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知道,远程攻击已经无效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近身!
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的旋风,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冲向拜勒岗!
既然风会被“老化”,那我就用我的拳头,在你老化我的力量之前,把你这身骨头架子给砸碎!
然而,当他冲入那片“衰老领域”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一刻被削弱了十倍不止。
更可怕的是,他手臂上那由风元素构成的【铁拳断风】,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点点“锈迹”,那流动的风刃,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他的力量,他的卍解,甚至他的生命,都在被这片领域无情地“老化”!
“结束了,蝼蚁。”
拜勒岗缓缓抬起了他那巨大的骷髅手臂,准备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终结这场无聊的战斗。
绝望。
巨大的绝望,再次笼罩了吴湘南的心头。
就和当年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自己面前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时间”面前,被无情地剥夺。
难道,一切的终点,都只有“腐朽”和“死亡”吗?
不。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陆鸣为他锻造【断地风】时的情景。
“我可以用这双手,去拥抱风!”
风......
风是什么?
是破坏,是撕裂,是毁灭。
但风,也是流动,是变化,是......永不停歇!
时间可以终结静止的万物,但它能终结永恒的流动吗?
熵增定律可以使宇宙归于热寂,但只要还有一个原子在运动,这个宇宙就算不上真正的死亡!
一道光,在吴湘南的脑海中炸开。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身力量的真正用法!
“我......还没输!”
吴湘南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不再试图用速度去靠近拜勒岗,也不再试图用拳头去攻击他。
他停在原地,张开双臂,将体内所有的风之力,毫无保留地,彻底释放!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攻向敌人的风刃,而是一场将自己完全包裹,疯狂旋转,不断向内压缩的......自我毁灭式的风暴!
......
演武场上,死寂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被青色风暴彻底吞噬的身影上,吴湘南。
拜勒岗的“衰老领域”依旧在无情地扩散,那代表着“终结”的黑色波纹所过之处,连坚固的特种合金地面都浮现出腐朽的斑驳锈迹。
这是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规则之力,是时间对万物下达的最终审判。
“他在干什么?用风暴把自己包裹起来,是想自杀吗?”赵空城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甚至都忘了去捡。
他无法理解吴湘南的行为。
在那种绝对的“终结”规则面前,任何形式的能量和物质都会被老化、腐朽,最终归于虚无。
用风暴包裹自己,不就等于把自己关进一个加速死亡的棺材里吗?
“不......不对。”安卿鱼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死死盯着风暴的核心,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们看,风暴虽然在外层不断消散,但它的核心......一直在产生新的风!”
众人闻言,立刻凝神细看。
果然,那青色的风暴如同一个永不枯竭的源泉,外层的风刚一接触到拜勒岗的领域而被“老化”,风暴内部立刻就有更猛烈、更崭新的风补充上来。
旧的风死去,新的风诞生。
衰老与新生,腐朽与创造,在这小小的风暴圈内,竟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
“这......”红缨的嘴巴微微张开,她感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在猛烈碰撞。
一种是拜勒岗代表的,万物归寂的“终结之道”。
另一种,则是吴湘南此刻所展现的,永不停歇、循环往复的“流动之道”!
高台之上,陆鸣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开窍了啊,湘南。”他轻声自语。
他为吴湘南选择【断地风】,从来不是看中风的破坏力,而是看中了风最本质的特性——流动。
时间可以终结静止的山峦,可以腐朽凝固的钢铁,但它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终结“流动”本身。
因为流动就意味着变化,意味着新旧交替,意味着生命与存在的延续。
只要还有一个原子在宇宙中运动,这个宇宙就不能算作真正的死亡。
吴湘南,用他那颗曾经沉沦于死亡和终结的心,在直面了最纯粹的“终结”之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生”的答案!
“嗯?”
演武场中央,骷髅帝王拜勒岗那空洞的眼眶中,两点猩红的灵魂之火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第一次,从这个在他眼中渺小如蝼蚁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他的“衰老”是绝对的,是凌驾于绝大多数规则之上的“终焉”。
可眼前这个人类,竟然用一种近乎“耍赖”的方式,以永恒的新生来对抗永恒的死亡。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道”与“道”的碰撞!
“你......竟然在抵抗我的规则?”
拜勒岗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
“风,是不会停下来的,老骨头!”
风暴的中心,吴湘南的声音穿透而出。那声音不再有过去的沉重与压抑,反而充满了一种斩断过去、拥抱新生的决绝与豪迈!
他缓缓抬起了那双覆盖着青色拳套的铁拳,拳套上的风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实,都要璀璨。
他不再试图用速度去冲破领域,也不再试图用蛮力去砸碎骨骸。
他只是简单地,将拳头对准了远处的骷髅帝王。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他一拳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风刃,没有撕裂空间的呼啸。
他打出的,是“风”本身。
是那股永不停歇、循环往生的“流动”概念!
整个风暴,随着他这一拳,化作一道纯粹由“流动”与“新生”规则构成的青色洪流,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拜勒岗那代表着“静止”与“腐朽”的黑色领域!
轰——!
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演武场上,一半是代表着万物凋零的死寂漆黑,一半是代表着生机盎然的璀璨青光。
黑与青,在场地中央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彼此疯狂地侵蚀、湮灭!
黑色的腐朽之力,试图让流动的风“静止”下来。
青色的新生之力,则不断地创造出新的风,去“填充”被腐朽的空缺。
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拜勒岗那巨大的骷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人性化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个凡人,一个连神明都不是的蝼蚁,竟然在“规则”的层面上,与他这位曾经的虚圈之王分庭抗礼?!
“不可饶恕!”
拜勒岗被彻底激怒了,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张开巨口,一道蕴含着极致“死亡”与“终结”意志的黑色吐息——“死亡吐息”,猛地喷向了那片青色的风之领域!
这是他最强的攻击之一,足以让一座城市在瞬间化为尘埃!
青色的风暴在这道黑色吐息面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瓦解,被腐朽!
吴湘南脸色一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疯狂消耗。
但他没有退缩。
他想起了自己牺牲的队员,想起了自己沉沦的那些年,想起了陆鸣为他指出新生道路时的眼神。
他不能输!
他要用这双拳头,打碎“终结”,拥抱“新生”!
“啊啊啊啊啊——!”
吴湘南仰天长啸,将自己全部的生命、意志与灵魂,毫无保留地灌注进了卍解【铁拳断风】之中!
那青色的风暴不再是单纯的流动,而是开始向内坍缩,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到了他的双拳之上。
他的拳头,此刻不再是风,而是风的“核心”,是风暴的“奇点”!
“以流动,破静止!”
“以新生,斩终结!”
他怒吼着,迎着那毁灭一切的死亡吐息,挥出了自己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瞬间的,极致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到,那道青色的拳影,如同穿透纸张一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拜勒岗的“死亡吐息”,也穿过了那片“衰老领域”,最后,重重地印在了拜勒岗那巨大的骷髅胸膛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全场。
拜勒岗低头看去,只见自己那坚不可摧的胸骨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拳印,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虽然没有被击穿,但他......受伤了。
一个蝼蚁,竟然伤到了身为“规则”化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