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二字刚落!
“砰——!”
一声巨响骤然炸响在书房内!
贾玌竟霍然站起,他身前那张坚硬沉重的紫檀木书案,竟被他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案上的笔墨纸砚、镇纸笔洗,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书房内瞬间死寂!
林宇和那亲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们的国公爷。
只见贾玌面色铁青,双目之中仿佛有熊熊烈焰在燃烧,死死钉在亲卫脸上,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你说什么?!他们跑去了哪啊?!再说一遍!”
那亲卫被贾玌身上骤然爆发的恐怖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心脏狂跳,但还是强自镇定,咽了口唾沫,清晰无比地再次禀报:
“回......回国公爷!逃......逃去了倭国!倭人盘踞之地!”
“倭国......倭国......”
贾玌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震怒慢慢的平息,而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变脸一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震惊、了然、恍悟......最终,竟凝固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冰冷狂喜的狞笑!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起初压抑,继而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充满讥诮与兴奋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啊!好!好一个甄家!好一个江南甄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猛地一拍手,眼中精光爆射,那光芒几乎要刺穿屋顶:
“跑得好!跑得妙!跑去了倭国?!这不就是铁证如山!甄家通倭!甄家与倭寇早有勾结!否则,他们怎能在城破之际,如此精准地找到接应的海船,直奔倭巢?!”
贾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直指核心:
“他们能逃去倭国,就证明江南叛乱背后,必然有倭寇的影子!那些扰乱海疆、屠戮我沿海百姓的倭贼,定是这甄家叛乱的无形推手!甚至,他们就是这叛乱的一部分!”
“桀桀桀桀......”
突兀的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洞悉隐秘的得意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贾玌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冥冥中的命运宣告:
“对!一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江南的叛乱,那些看似突然的烽烟,背后若无倭寇的煽风点火、暗中资助,甚至直接参与,甄应嘉、甄应靖之辈,岂敢如此猖獗?岂能支撑这么久?这江南的祸乱,根子上就带着倭腥!”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内心在无声地呐喊:
『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正愁着该如何说服陛下,如何找到最无可辩驳的理由,将大庆的兵锋指向那片贪婪成性、屡屡犯边的倭岛!』
『如今,这甄家余孽,竟自己一头扎进了倭寇的老巢!这岂非是铁证如山?这岂非是将倭寇与江南叛乱彻底绑死的铁链?!』
『甄家通倭!倭寇助逆!里应外合,祸乱东南!』
『这个罪名,这个由头,简直是......完美!』
“得来全不费功夫!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贾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意气风发!
他猛地转身,对着林宇和那亲卫;
“林宇!”
“卑职在!”
“即刻再次安排机灵点的人手再次南下江南!”贾玌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下,“将甄家余孽潜逃倭国,及其与倭寇勾结、极可能是江南叛乱幕后黑手之重大嫌疑,详加列陈!措辞务必犀利,证据务必清晰!要让人一看便知,甄家通倭,倭寇助逆,此乃铁案!”
贾玌的声音斩钉截铁,最后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一句:
“记住!是——铁案!”
这两个字,被他赋予了无比的重量,其含义不言而喻!
这不仅仅是要查清事实,更是要将“甄家通倭”、“倭寇助逆”这两条罪名,用最坚硬、最无法推翻的证据链条,死死地、永久地焊死在一起!
不容任何人质疑,不容任何势力翻盘!
“是!卑职明白!必将其铸成——铁案!”
林宇沉声应诺,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大步离去,书房门开合,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然而,那名灰衣亲卫却并未随林宇一同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头微微低垂!
贾玌正沉浸在“铁案”落定、未来战略豁然开朗的振奋之中,见此人未走,浓眉微挑,再次问道:
“还有事?”
那亲卫连忙抱拳,声音恭敬:“回国公爷,卑职此行,还有一事,是苏铭苏大人特意交代,务必亲口禀报国公爷。”
“哦?苏铭还交代了什么?”贾玌来了兴趣,踱步到窗边,负手看着窗外庭院,语气轻松了些许。
亲卫禀道:“是关于国公爷先前吩咐苏大人,代为探望清流关那位引路老道长的事情。苏大人说,其中颇有些……意想不到的内情,恐书信不便详述,特命卑职口传。”
“清流关老道长?”贾玌闻言,立刻转过身,眼中精光一闪,兴致大增!
清流关一战,能如此顺利绕开此关营救圣上,老道长功不可没!
若非他,陛下能否全身而退尚在两可之间。
这份恩情,贾玌一直记在心里。此刻听闻苏铭查出了“意想不到的内情”,心中更是好奇。
“快说!那老道长有何内情?”贾玌催促道,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
亲卫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晰回禀:“回国公爷,苏大人费了些周折,终于探明那老道长的根底。他俗家本名......姓甄,名费,字士隐!”
“甄士隐?”
贾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皱,只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关联,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甄”字有些刺眼。
亲卫继续道:“此人本是姑苏望族甄家旁支,家境殷实,性情恬淡。膝下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三岁那年的元宵灯会,不幸被人拐子拐走......”
“英莲?拐走?”
翁——!
贾玌只觉心中剧震,前世记忆中的信息碎片瞬间拼合!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命运多舛、被拐子拐走、后来成为薛蟠侍妾香菱的女孩!
『原来......引路之恩的老道,竟是香菱的生父?!这命运......当真玄奇!』
一股难以言喻的唏嘘感涌上心头,香菱在原着中那坎坷悲惨的一生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亲卫见贾玌神色变幻,似有触动,但并未多想,只当国公爷是感慨那老道身世坎坷,便继续按苏铭的交代禀报:
“......甄老爷夫妇痛失爱女,四处寻找无果,家宅又遭回禄之灾(火灾),万贯家财付之一炬。其岳父封肃又是个势利小人,见女婿落魄,百般奚落。
甄老爷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便随了一位跛足道人飘然出家去了。后来辗转流落,最终在清流关附近的一座小观隐修,不问世事。”
贾玌听着亲卫的叙述,心中早已了然,这与前世所知并无太大出入。
他微微颔首,压下那份因命运巧合带来的感慨,可随后,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苏铭可曾因他甄家旁支而亏待于他?可否安顿好他的生活?”
“回国公爷,”亲卫应道:“苏大人备了厚礼,并承诺为其重修观宇,保其晚年无忧。甄道长......哦,甄士隐道长感激涕零,言说不敢居功,只求清净。”
“嗯,苏铭办得妥当。”
贾玌再次点头,对苏铭的处置表示满意。他正欲让亲卫退下。
却听那亲卫接着说道:“不过,苏大人查访甄士隐身世时,因涉及其失散多年的女儿英莲,便多留了个心,循着旧日线索追查了一番。
机缘巧合之下,竟找到了当年曾受甄士隐资助、后高中进士、如今在金陵应天府任知府的贾雨村!”
——贾雨村!
贾玌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知道此人攀附荣国府起复,是个官场滑吏。
听到这个名字出现,贾玌心中已然雪亮——关键点来了!
亲卫语速平稳地继续:
“苏大人设法询问贾雨村关于甄家小姐英莲的下落。起初,那贾雨村言辞闪烁,百般推脱,似有难言之隐,更不愿提及旧案。” 亲卫的语气带上一丝鄙夷,“但当苏大人言明,此乃奉辽国公之命彻查,关乎清流关引路义士甄士隐寻亲大事时……”
“那贾雨村立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有半分隐瞒!他立刻便供认了!”
亲卫的声音清晰有力:
“据贾雨村供述,他当年在应天府任上,审理一桩人命官司时,涉案的一个被拐丫头,无论年岁、籍贯、被拐经过,尤其是眉间一点胭脂痣的特征,皆与甄家丢失的小姐英莲完全吻合!他当时便认出了!”
“更关键的是,”亲卫看着贾玌,一字一句地禀出那个早已在贾玌预料之中、却又因现实关联而显得格外刺耳的名字:“贾雨村指认,那丫头后来被......被薛家大爷薛蟠,看中买下,收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如今改名唤作——香菱!”
“香菱!”
贾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听不出太大波澜,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一切,都印证了他所知的......
然而,当这书中人物的命运,如此真切地与清流关的恩情、与薛蟠联系在一起,并经由亲卫之口禀报于此时,那份早已预知的“宿命感”,依旧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现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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