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睡眼朦胧,迷糊中看到徐骄,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徐骄捏了她一下脸蛋,从房外带回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
“怎么是你?”
“难道该是别的男人?”徐骄说。
李师师白眼:“后宫之中,连个像男人的都没有。不,还有骆文恒,长的挺好。只是人家心里眼里只有女帝,别的女人,怕是看不上。”
“连天仙一般的郡主都看不在眼里,这也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李师师撇嘴:“你有了女帝,不也一样跑我这儿来。有了我,不也一样跑出去找女人。男人中,你是我见过最差劲儿的。”
徐骄说:“谁去找女人了。你以为我在外面风流,却不知我在外面腥风血雨,刀山火海……”
“和女人刀山火海吧?”李师师说:“身上全是女人的味道,还不止一个……”
徐骄心道:鼻子这么灵的么?他昨晚确实见了两个女人,但连衣角都没碰过,怎么会沾到女人味儿。
于是说:“你真会胡扯,我昨晚在京畿大营,天还没大亮就回到王府。小山告诉我你回去过,还让我来找你,我就马上来了。不信,带你出城去问秦峰,马辉……”
李师师低哼:“我随便说说的,瞧你那紧张的样子,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徐骄无语。
李师师并没有不信他的鬼话:“你这些日都去哪儿了,怎么不来见我?我还以为你死女帝床上了,半夜悄悄过去,也没见到你人。”
徐骄不想解释太多,只说有要紧事办。问她:“你大哥来了帝都,当日就回。和你说什么了?”
李师师轻笑:“大哥说,你一定知道,也一定会来问。他倒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告诉你:你猜的是对的。”
“什么呀?”徐骄不懂。
“我也不明白。”李师师说:“他就说了这个,还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说什么你成了摄政王,三江源一定支持你。等我们成亲了,那就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哪有比我们更亲近的。话我听懂了,可这亲上加亲什么意思。”
徐骄明白,李渔的意思是,他是山主弟子,都是修罗山一脉,本就该亲近。如今,娶了她妹妹,不就是亲上加亲。
“就说了这些?”徐骄问:“那也来去太匆匆了,怎么不等我回来。”
“谁知道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出现。”李师师埋怨:“而且大哥说,只有他来去匆匆,才会显得奇怪,你才能猜到他心思。诶,我大哥究竟什么意思呀,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听不懂。”
徐骄有些懂了。
李渔匆匆来去,又说什么一家人,别人听来不会多想。但徐骄一定猜到,这是在提醒他:除了三江源,别人未必可信。所谓别人,当然包含女帝,明居正……
李师师伸手臂抱住他脖子:“大哥还说,等我做了王妃,有三江源在背后撑腰,不比女帝差什么,她更没资格看不起我。等我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就联合徐李两家,让这江山换个姓氏……”
徐骄大惊:“嘘,你这话要杀头的。李渔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胡话。”
“什么呀,这叫未雨绸缪。大哥说的对,想要安身立命,就得自己有本事,什么人都靠不住。这叫我可以不反,但我想反就能反,谁都得怕我。”
徐骄无语。李渔太差劲儿了,为了稳住自己妹妹,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看着李师师眸子闪光,似乎对幻想的未来很是期待。
脑袋抬起,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双臂用力,就想把他推倒。
“干什么?”
“当然是要孩子。”李师师说:“这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我一晚没闲着,到现在都没闭过眼睛……”
“那正好睡觉……”
徐骄扶着腰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升起很高。院里的宫女冲他行礼,喊他王爷。
徐骄这才发现,李师师身边的侍女不但多了,而且还不是原本宫里的人。那些都是百济女子,除了允儿,一般都习惯性的称他为驸马。
且这几名侍女,行动轻巧,满身血气,都有功夫在身。
徐骄心中一动:“你们是三江源的?”
有个侍女说:“我们本在世子身边,世子把我们带来帝都,伺候郡主。”
徐骄哦了一声:“看你们手脚功夫不错,世子亲自调教的。”
宫女说:“是!”
徐骄摇头,李渔这是怕妹妹受欺负。看来,他早就想好了。自家妹妹做了摄政王妃,不但身份超然,而且还和徐家成了姻亲。手里还有一个皇室血脉的宣王,能进能退,攻守兼备。
离开吟风小院,恰逢下朝。今日朝会,足有一个多时辰,想见议事纷杂。
女帝见到他的时候,看他行走无力,脸色也不是很好,便问他:“前些日子的伤,是不是没好利索。”
徐骄摇头:“无碍的,老毛病了。”
女帝说:“老毛病才是毛病,我让人熬药来……”
徐骄也觉无语。想他年纪轻轻,且境界已达至宗师。而李师师呢,是个走远了都会喘的女人,竟然能被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修为和能力完全是两码事。
本事越大,能力未必就越强。
允儿端来的药,味道还是那么难闻。
徐骄说:“不该找太医过来看一下么,胡乱吃药,无异于自杀。”
“薛神医不是给你看过?”女帝说:“我派人去查了,你没什么大毛病,药是照着他的方子来的。”
徐骄哦了一声,不再多说。他可不想解释,自己去找薛宜生,是为了别的事。总之这药不会有毒,女帝即便不喜欢他,也不会让他死。
喝完药,就准备去奉先殿。
女帝不满:“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身为摄政王,不管政事。身为丈夫,也不问我有没有烦心。”
徐骄长叹一声:“我也想闲下来,什么事都不干,就看着你这人间第一绝色,相信心情会好很多,命也会长一些。可总有人,想要找麻烦。”
女帝明白他的意思:“要杀你的人,还是没有头绪?”
徐骄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暗中插手。政事,明居正一人足矣。若有不能决断,再来找我商量。你是女帝,要学会做天下主。至于那些不安分的高人,我来应付。”
女帝心里咯噔一下,唇角带笑,说了句:“小心……”
徐骄哈哈一声:“我当然会小心,我还不想死呢。死了就太亏了。做了这么久驸马,摄政王,唯独没有做过丈夫。我比谁都不舍得死……”
女帝一笑,朝堂上的愁闷顿时消散。
地下溶洞,莫雨竟然不在。
温暖湿润的空气,和外面初冬的寒冷相比,让人感觉舒爽而又惬意。夭夭依旧坐在水边,赤着双足,一脸享受的样子。
“莫雨不在,你就没想过自己离开?”徐骄走到她身后。
夭夭身子震了一下,回头看到是他,突然很惊恐的样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脚竟被碎石的锋利划破,在水中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花。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徐骄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哪知夭夭猛地甩动手臂,似乎对他很是讨厌。
她神色惊恐,好像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徐骄问。
夭夭说:“我妹妹来了?”
徐骄愣了一下,说:“我怎么知道。她是天遗蕾王,如果来帝都,定然隐藏身份……”
“你敢骗我?”夭夭恼道:“她若不来,你体内夺情蛊怎么解的。我还没有死,只要你一靠近,我就感应到夺情蛊。可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世上,只有蓝琥珀能解夺情蛊。她如没来,难道是……”
“她确实来了。”徐骄不愿她瞎猜。想起蕾王的话,这女人对他,也全然不是没有半点不在意。
“你也不用担心。”徐骄说:“她好的很,住在薛宜生的医馆里。”
夭夭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恨,还是怒:“这个傻子。我最怕的,就是她来帝都,落入别人圈套。从小就不听话……”
现在,徐骄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体内夺情蛊真的解了。就说嘛,蕾王和夭夭虽然长得一样,身材也一样,但前者明显可爱纯真的多。如今看来,也善良的多。
徐骄上前扶住她,把划破的脚从水里拿出来,指头宽的伤口,鲜血兀自往外流。虽不严重,看起来心疼。以前还没发觉她脚这么好看,留疤就可惜了。
用手捂住,散出真气……
“人家可是有全盘计划的。”徐骄说,于是将蕾王的计划详细道来。夭夭听的直皱眉……
“你也觉得有点扯是么?”徐骄说:“小孩子家,虑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她和我一样大,不是小孩子了。”
徐骄说:“一样大不假,可为什么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呢?你经历江湖,当然知道人心险恶。可你妹妹是蕾王,寒山之上,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天真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夭夭眼神冰冷:“你这样认为?”
徐骄心想,她真的很爱护这个妹妹,从未见到这样子过。于是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在帝都。其实,她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大方向是对的,只是细节不够丰满。北上出寒关,向西经沙漠回寒山,确实是一条意料之外的路。只是,想要坑齐王,应该没那么容易。”
“怎么讲?”夭夭问。
徐骄说:“齐王对帝都形势的了解,甚至人的了解,超出我想象。她有许多消息,都是从天涯海那里得来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齐王和天涯海,并非完全无关……”
往外看了一眼,小声说:“莫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提醒我,纳兰真哲盯着帝都呢。帝都城里,应该也有天涯海的人,只是我还没有发现。”
夭夭冷笑:“她此刻不在,定是出宫去找同伙了。”
徐骄说:“很有可能。她能随意出入皇宫,昨日我还问过侍卫,除了莫雨还有一人能随时出入皇宫,而且还是女的。她们都有镇抚司的客卿金牌,所以也是江湖人。但宫中侍卫从未见过他,自始至终就只有莫雨一个。你觉得,此人是谁……”
夭夭说:“海后?”
“你怎么觉得是她?”徐骄说:“海后对天遗族,没有仇恨。且她心中,对王子渊失势不服,若有心卷土重来,也不会和南都一脉联手。”
“那你觉得是谁?”夭夭问。
徐骄把她的脚放下来,血已经止住。
“我猜,一定是纳兰雪。这是莫雨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她想用昆吾刀交换弟弟妹妹,也只有纳兰雪会支持她……”
夭夭冷笑:“可是邢越的儿女已经死了,就死在帝都夜战。说不定,就是死在天涯海手里的……”
徐骄冷声道:“那你还跟真的一样,用人换刀?”
夭夭说:“他们又没见过,随便找两个人,假装是邢越儿女不就行了。”
徐骄摇头,若不是蕾王天真无邪,自己也蒙在鼓里,变成欺骗莫雨的帮凶。
双胞胎,长相身材都一样,怎么人品能差这么多。
“你想什么呢?”夭夭问。
徐骄随口回答:“没什么。”
夭夭哼笑:“解了夺情蛊是好,心里想的话可以不用说出来。哪像以前,连想都不敢想。我那妹妹也真是傻,我对她说,解夺情蛊可救我,意思是让她以此为条件和你交换。她倒好,以为这是前提。你方才,心里一定在骂我不是人……”
“我习惯性的不敢当面骂你……”徐骄说:“我只是在想,如果是纳兰雪,她会在哪里呢?这帝都城认得她的人不算少,如果是她,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也没必要躲我,我们的交情,可是比兄弟还兄弟……”
夭夭冷笑:“你坏了天涯海的好事,还想和人家做兄弟?而且,没有消息才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
夭夭说:“风吹草动,你都能知道么?这帝都,消息最灵通的,就是有谍门依附的内卫,以及耳目遍布的镇抚司。你呢,凭着什么,能在偌大的一个城中,寻到一个人。你又不是鬼王,又不会天心诀……”
徐骄有些不爽:“可在这帝都,我要找一个人,那人绝对躲不掉……”
“你找到了?”
徐骄不说话。
夭夭说:“原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莫雨有镇抚司客卿金牌,纳兰雪自然也有。进出帝都,不会有人特别关注,尤其是镇抚司。如果连内卫都没有察觉到她,那就只有一个地方——镇抚司。”
徐骄一惊:灯下黑?
夭夭说的对。
他一直都疏忽了这一点,明居正能让莫雨入宫,就能让纳兰雪进镇抚司。他甚至怀疑,天涯海的人,都被明居正藏了起来。毕竟,在对付天遗族这件事上,他和天涯海目标一致。
明居正向来不讲情怀,只讲目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
“站住!”夭夭叫住他:“我劝你不要去找纳兰雪,相见不如不见。你一出现,说不定会打乱人家的部署,这不是找麻烦么。你不如多想想,齐王夜阑,为什么非要杀你而后快。”
徐骄说:“这个我想过。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根本不想和天遗族平分天下。杀我救你,两件事连在一起,担这个罪名的自然是天遗族。她挑了个绝佳时机,杀我之后,徐家就不会铁了心支持女帝。北海情势不明,帝都守卫正是薄弱之时。她若摇旗北上,有武道院支持,鬼王默许,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但看南都一脉百年来行事,向来谨慎。所以,她需要一个进退自如的理由。如今,我还没有察觉有这样的理由出现,所以也不敢确定。”
夭夭沉思道:“嗯,有点道理。你尽快搞清楚告诉我——”
“好!”徐骄走出两步,又转回身:“我夺情蛊已解,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夭夭愣了一下。
徐骄说:“事儿我可以办,不过以后态度温柔点儿……”
夭夭笑道:“好吧,一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