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轮马车内。
魏叔玉将小兕子放在白虎皮的沙发上,他则拿出密码本,翻译起手中的密信。
等所有内容翻译完,魏叔玉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与大唐纠缠上百年的国度,实力还真不容小觑呐。
真是没料到,被封锁两三年的吐蕃,竟然还敢主动招惹大唐。
“锅锅...吃锅锅!”
三岁多的小兕子有些口齿不清,她抓着个大苹果塞进他怀里。
而小兕子则乖巧抱着个红苹果,自顾自的啃起来。
“魏郎,不是说好带小兕子晒太阳,怎么又躲进马车里。”长乐眼里满是不解。
看着满头大汗,脸色潮红的长乐,魏叔玉心里满是成就感。
以前的她太宅了。
说起来她也不过才二八年华,皇宫的礼制让她一点生气都没有。
万幸最近两年,长乐她时不时来公主府,魏叔玉才将她的性子调得活泼不少。
“姐姐过来正好,叔玉正好要入宫,要找父皇有点事。”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密信。
长乐点点头,先红着脸抱了下魏叔玉,然后抱着小兕子下了马车。
看着离去的四轮马车,小兕子顿时觉得手里的苹果不香了。
“呜呜呜...锅锅,兕子要锅锅。”
长乐长叹一口气,“小兕子,那是你姐夫,记得要喊姐夫啊。”
小萌娃不解的歪着脑袋,“婉婉姐姐说了,叫锅锅才是最亲密的人。”
“啊??”
长乐顿时一阵无语,小姑子都瞎教的啥?
有机会让魏郎好好说说她,免得将小兕子都教坏了。
被长乐念叨的魏叔玉,很快便来到东宫的明德殿。
“哈哈哈...今天是啥风,咋就将妹夫吹进孤的东宫。”
李承乾显得格外的热情。
太上皇崩天后,李世民显得贼鸡儿的狗,让李承乾代替他守孝。
最近这段时间,他真是在东宫都快逼疯了。
看着颇有些乌烟瘴气的东宫,魏叔玉忍不住皱起眉。
“太子哥,您还是悠着点吧。叔玉虽说掌控着御史台,但太子哥也不能太胡来吧。”
李承乾笑得有点尴尬,“唉...天天关在东宫,着实有些无聊啊。”
见魏叔玉脸色有点不好,他赶紧笑道:“妹夫放心,孤会收敛一些。”
“叔玉能理解太子哥的心情,但朝中某些人与父皇,他们不会理解的。”
说完他将手里的密信递给李承乾,“先看看吧,看完一同去太极殿。”
李承乾愣了下,接过密信囫囵的看了个大概。
“好胆!!区区吐蕃,竟敢犯上,真是找死啊。妹夫走,让父皇出兵灭了他们。”
......
太极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骤然凝结的肃杀。
李世民端坐御座,呆若木鸡的看着手中的密信。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良人在混小子手中,竟然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李世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御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仿佛都敲在殿内重臣的心弦上。
“高明,消息可靠吗?”李世民虽说问着李承乾,一双虎目却死死盯着魏叔玉。
“父皇,此消息来源千真万确!!”
“吐蕃……”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松赞干布,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胆子。”
台阶下的众臣,此刻都一头雾水。尤其是军方各大佬们,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陛下,东宫卫队究竟探查到什么消息,竟让陛下如此生气??”
李世民缓缓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
“吐州密报,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以我大唐拒绝和亲、断绝互市、封锁商道为名,纠集苏毗、羊同等部欲进攻大唐。
它号称二十万大军,陈兵吐谷浑边境。其先锋已经出发,欲劫掠边民、焚毁屯堡,其意直指河西、陇右!”
“哗——”
大臣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眼里的震惊怎么都藏不住。
吐蕃,区区一个高原上的蛮夷小国,竟敢捋大唐的虎须?
难道它活得不耐烦,专门找大唐送死不成!
程咬金瞪着一双牛眼,“陛下,东宫卫率的消息是不是搞错了,吐蕃咋可能主动进攻大唐!”
侯君集眼里也满是狐疑,“陛下,军方尚未得到丁点儿消息,东宫卫率的情报准确吗?”
李世民也怀疑情报的准确性,“玉儿,此事你怎么看?”
“父皇您与大臣们可能不清楚,太子哥的右御率统领席君买,此时他正在吐州坐镇。”
大唐灭掉吐谷浑后,将其地盘分了七个州。最南边的就是吐州,也就是后世的泽库县一带。
听完魏叔玉的话,李世民很有些懵逼。席君买明明是他的大将,啥时候成为东宫的右御率统领!
“侯爱卿,席将军的调动,为何朕不知情?”
“啥??”
侯君集也有些懵逼,前年陛下答应的事,怎么就给搞忘记了呐。
“陛下,前面吐谷浑之战,您将席君买将军、刘仁愿将军,一同调到太子殿下的麾下啊。”
“有这事??”
李世民觉得有点尴尬,他连忙转移话题,“都说说吧,针对吐蕃犯境,诸位可有良策??”
李承乾第一个按捺不住,年轻气盛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踏前一步直言道:
“父皇!吐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年趁我大唐初立,国力未复之际,便曾寇边松州。
如今见太上皇新丧,便以为有机可乘,竟敢再次兴兵犯境!此乃藐视天威,罪不容诛!儿臣请旨,即刻发兵踏平逻些(拉萨),擒拿松赞干布以儆效尤!”
老杀才闻言后摩拳擦掌,眼中燃起浓烈的战意,只待李世民一声令下。
“太子稍安勿躁。”
李世民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吐蕃陈兵二十万,虚实如何?
其后勤补给如何跨越高原?苏毗、羊同是真心附庸,还是虚与委蛇?吐州、浑州等边疆州县情况如何,这些都需一一查实。”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魏叔玉:
“玉儿,吐蕃此次用兵是虚张恫吓,以战迫和,还是当真要与我大唐全面开战?”
魏叔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父皇,吐州密信只言吐蕃犯境,只述军情紧急。然儿臣臣以为,此事蹊跷之处甚多。”
“哦…蹊跷何在?”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他的话来了兴致。
“其一,时机。太上皇崩逝,国丧期间,正是我朝上下哀恸、边防或有松懈之际。吐蕃选此进兵,确属趁虚而入。
儿臣有理由怀疑,长安有人向吐蕃通风报信!”
“其二,兵力。”
魏叔玉继续分析,“号称二十万,水分极大。吐蕃高原苦寒,供养能力有限。倾国之力或能凑出此数,但必定是各部拼凑,号令不一且后勤线漫长脆弱。
其主力能投入吐谷浑方向的,臣估计至多十万,且多为步卒。其真正倚仗的,不过是高原天险,以及骑兵的机动袭扰。”
“其三,借口。”
魏叔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所谓拒绝和亲、断绝互市、封锁商道,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我大唐乃煌煌盛世,岂能用公主和亲维系边疆安宁。吐蕃不听话,他想犯边,那就打得他服服帖帖!
至于彼时吐蕃犯境,恰恰证明断绝互市行之有效。长久的坚持下去,绝对能困死那松赞干布!”
“最后一点,不管传回的消息是否属实,先让西南、与西北的边军做好警戒。只要做好坚壁清野,得不到补给的吐蕃军队,必定攻打坚城。
若吐蕃军队长时间得不到补给,他们肯定打羌人的主意。到那时就可以尾随掩杀,一举灭掉来犯的吐蕃军队!”
“轰!”魏叔玉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虽然没有点名,但殿中一些老狐狸心中已是雪亮。
汉王李元昌、荆王李元景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李元昌更是下意识握紧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李泰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长孙无忌则深深看向魏叔玉,心中忌惮更甚。此子眼光之毒辣,布局之深远,简直令人心寒!
李承乾也愣住了。
方才他只想到吐蕃的嚣张,恨不能立刻提兵雪耻,却未深思背后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听完妹夫的抽丝剥茧,才惊觉吐蕃犯境倒也没什么。
妹夫还真是其智近妖呐,看来先前在明德殿的话,他得好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