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低声提醒柯琳：“你若想和那两位老朋友好好叙旧，最好避开那些盯梢的豺狼。展厅四周藏着不止一双眼睛。”
柯琳眼神一闪，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颔首。
她缓缓从特斯拉身边挪开，假装在展览厅中游走，脚步却极有目的地靠近另一尊雕刻残缺却气势犹存的鹰首人面像的雕像。
几步之外，黑羽重新戴好了那顶深灰色礼帽，像个普通游客般驻足在一块石棺前，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上。
他朝柯琳走了过去，低声道：“这些古埃及人……他们崇拜太阳，崇拜永生。”
柯琳缓缓点头，语气疏离却礼貌：“也许他们的神话比我们现代的科技还要真实一些。”
黑羽转头看着她：“柯琳，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柯琳的眼神微微一颤，却仍旧冷静回答：“我是从特斯拉先生那里得知我曾有两个同伴，你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很抱歉，我对自己过往经历的记忆基本上全丢失了。目前脑子里只剩下知识、语言，还有一些……极其零碎的印象——某种熟悉感，但伴随着崭新的陌生。”
她的声音清晰、平静，眼神中却掩不住一丝慌乱与警惕。那是一种本能的自我防卫，不信任外界、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神色。
黑羽的心猛地抽紧。他知道——她是真的忘了。她看他的方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坚定又信赖的模样，而像是站在深海边缘，时刻准备后退的旅人。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黑羽轻声问道，嘴角泛起一抹心酸和自责。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柯琳试探道。
“地下的爬虫族，蜥蜴人，那些邪恶之徒，试图操控地面上的人类……”黑羽皱眉，他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不该抛下你一个人。”
他说完这句，喉头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南极那一别像一道尖锐的冰刃，从他的意识深处一路割开。他曾自以为服从命令，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个懦夫，把她留在了噩梦里，独自挣扎。
柯琳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别说这种傻话，又不是你的错。哦，对了，我现在不能自由行动，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可以，你能给我留一个地址吗？明天，也许我想想办法去找你，时间充裕一点，我们……聊聊。”
黑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酒店地址的名片，递到柯琳手里，“819房间。”
柯琳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眼神略微柔和，将名片又递回给黑羽：“我记住了，那么，我先走了，为了不惊扰周围那些监视的眼睛，也请帮我转告特斯拉先生，感谢他的帮助。”
“当然。”黑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明天，我会一直等你，不过……如果你一直不来，我要去哪儿找你？”
柯琳低声说：“如果可能，我会尽可能说服我现在的同伴，在纽约客酒店附近找一个临时居所。但是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如偿所愿。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话音未落，她已经侧过身，像一道风穿过人流，急匆匆地朝出口方向走去。
黑羽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指尖仍捏着那张名片的残角，掌心早已沁出一层细汗。
———
与此同时，柯琳踩着平稳的节奏走上电梯，目光冰冷而清醒。电梯缓缓升起，她脑中还回荡着黑羽那低沉的声音，但她必须冷静，必须演下去。
她看了看手表，她离开的时间有点久，萨卡尔应该已经发现她不在四层展厅。
四层的展厅静悄悄的，一些游客在低声交谈，她从靠近洗手间的侧门悄然进入，假装从那儿刚走出来。
萨卡尔正坐在展厅走廊的长椅上，一杯咖啡捧在手中，已经凉了一半。
他的双腿交叠着，背挺得笔直，然而那姿态中透出的不是自信，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一幅关于古代星图的展板，嘴角微抿，仿佛咀嚼着某种苦涩。
他的时间感似乎已经模糊，不知自己坐了多久。那些关于柯琳的可能性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又一一被他否定，他不愿怀疑她，但更不愿承认他无法掌控她。
她是上天“送来”他身边的礼物，是他必须掌控的变量。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想要的，不止是她的合作。他不仅仅想知道她脑中的未来世界，他现在更想探索她本身。
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见柯琳。
她微微喘着气，脸颊微红，嘴角含笑：“咖啡呢？”
萨卡尔眨了下眼，笑意却有些酸涩：“有点冷了。不过，还在。”
他站起身，把咖啡递给她，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接过咖啡，仰头喝了一口，苦涩中掺着些讽刺的回味。
“怎么会呢？我只是四处逛了逛。” 她望向窗外的一缕天光，淡淡地说：“世界虽然很大，但对我而言很陌生，我却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萨卡尔笑了笑，可那笑容像刻在石板上的古文一样沉重。
他心中呢喃了一句：“只怕，有一天你真的走了，我再也等不到你。”
柯琳目光缓缓移开，落在那幅星图上，仿佛是在遥望另一个她尚未抵达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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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大都会博物馆外的街道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中，车流如水，步行者熙攘。
然而在柯琳看来，她和萨卡尔身后不远不近有两个手拿报纸普通西装的男子鬼鬼祟祟的盯梢动作和不经意却高度警惕的眼神说明了一件事儿，盯梢特斯拉的那些监视者转换了目标，盯上了她和萨卡尔。
“我们好像被跟踪了。”她低声对萨卡尔说。
萨卡尔坐在驾驶位上，眼神从后视镜中一扫，唇角微动，没有否认。
“不同寻常。”他语气冷淡得近乎漫不经心，“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身上。”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对萨卡尔而言，这是个不祥的信号——难道是他的伪装，或者他的布局，已经暴露了一丝缝隙？
柯琳没有多言，心中却隐隐雀跃，有人盯梢，这正合她意。盯梢的人是围绕在特斯拉先生身边的FbI探员或者是美国战争部的人。
她知道萨卡尔在进行某种极大的、可能颠覆全球格局的计划。黑羽的只言片语点燃了她脑中一团支离破碎的知识——爬虫族，蜥蜴人，伪装成人类，操控政治与战争。
如果这些盯梢者知道萨卡尔靠猎杀流浪汉和喝他们的血保持英俊的面貌，他们会做出何种行为？她很想知道。
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萨卡尔会如何摆脱这些FbI的跟踪，他会捕猎他们吗？用他们的血液为他提供在阳光下行走的养分？还是调动他们蜥蜴人在这世界中布下的权力棋子，轻松摆平这个麻烦？
如果是后者，她也许能侧面估算出，蜥蜴人所掌控的权力、资源与能力，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萨卡尔却没有加速，也没有甩掉尾巴的打算。他只是将车稳稳停在一家街角的高级餐馆门前，转过头来，绅士般微笑着对柯琳说：“你还没吃晚饭？不如进去随便吃点？”
“好。”柯琳微笑回应。
他们走进餐馆，服务员引领他们到一张靠窗的角落桌子。柯琳坐下，低头翻开菜单。餐馆人不多，空气中弥漫着番茄与肉桂的混合香味，老旧的木窗反射着城市夜色中的灯光。
“随便点，”萨卡尔温柔道，“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他在离开前，俯下身看着柯琳，语气几乎近似柔情：“柯琳，等我，这次，别乱跑，答应我，好吗？”
柯琳点头，笑容里藏着一丝莫名的悲悯。
望着萨卡尔的背影，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个通灵师教过她一种本领——遥视。她很想试试，然而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萨卡尔变成了蜥蜴人的面孔在她耳边低语：“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放弃了遥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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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水声潺潺，瓷砖泛着冷光。
萨卡尔缓缓洗着手，指节纤长，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洗去某种象征意义上的人类伪装。他并不急。他在等猎物自己靠近。
几秒钟后，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很随意的样子，他用洗手池洗了洗手。目光在镜子里和萨卡尔相遇时，他下意识地顿了顿。
萨卡尔认得他，没错，是跟踪他和柯琳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缓缓转身，目光一瞬间像刀锋般划过那人的意识。
“别怕。”他低声说，那声音仿佛穿透了语言的屏障，直接落在那人脑神经的最深处。
那名便衣FbI的面孔逐渐扭曲，眼白上翻，嘴角颤抖。萨卡尔无需触碰，仅靠意念便已操控了他的神经节点。
他稳稳站在原地，将意识如银针般扎入对方脑中。
那男人脑中一连串画面浮现，涌入萨卡尔的意识。
那是特斯拉与柯琳在博物馆一层的展厅中交谈，她的浅笑，她低语的神情，都是属于那名便衣FbI的某段记忆。
随后，柯琳离开特斯拉，走向另一件雕塑展品。而那名陌生男子——身材挺拔，戴着礼帽的男人，靠近柯琳，他们交谈起来，似乎是在聊展品，又或许是在聊别的什么，看起来亲切又熟稔。
两人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挺拔和谐，如同一幅艺术品。
这个画面像针一样扎进了萨卡尔的神经。
他心中有片刻的沉寂，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在胸膛里烧起来。
嫉妒。
那是人类情绪中最原始、最污浊的一种，但此刻它真实地在萨卡尔的脑中爆炸。他本该超然于这些情感之外，却被一种奇异的占有欲击中了软肋。
他从这名FbI探员脑中吸收了更多的记忆片段。
然后他的意识操控像夜雾一样迅速抽离，并在那人的脑中布下一层空白的幻觉，抹去了两人之间的短暂交锋，留下一个呆滞而迷惑的FbI探员。
那人木然地站在原地，嘴角残留着几分痴傻。
萨卡尔理了理袖口，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口，面无表情地走出洗手间。
走出那扇门的一刻，尽管心中被嫉妒之火在焚烧，而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他走向柯琳，坐下，仿佛刚才只是去洗了个手。
“点好了吗？”他低头看了看菜单，声音淡然，“我对这家餐馆的美食充满好奇。”
他点了几样菜色，动作优雅，从容——就像从未在洗手间里解构过一个人类的意识。
柯琳一边看他，她似乎能渗透到他的意识，那不是遥视，是面对面的注视，而萨卡尔同样可以，甚至更加技高一筹。 对的，他们爬虫族蜥蜴人能用更简单的方式处理这一切——他不仅能读取意识，还能抹除记忆。
而她，必须更小心。因为她坐在的，不只是餐桌，而是一场未知游戏的赌桌之上。
她望向窗外，另一个盯梢者还在车里，透过深色玻璃看不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