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陆明黎再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但在睁眼之后,他就察觉到,房间里除了自己外,还有两道呼吸声。
一道很熟悉,另一道倒是很陌生。
不过他罕见的没有立即乱动,因为身心的疲惫并未因这场沉睡而有多少缓解,依旧十分疲惫,并且肚子十分饿。
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吃空这个庙。
而因为苏醒而骤变的呼吸,自然瞒不过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张祈灵几乎是瞬间起身,快步走至了床边,确认陆明黎醒来后,就抬手拿下床头放着的水。
陆明黎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水一口气喝完,就从背包里拿出能量棒开始往嘴里塞。
张祈灵一边帮他拆开能量棒的外包装,一边确认陆明黎的情况。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明黎眼神突然瞥见了窗户前坐着的一道身影,吃东西的动作顿时一僵,才想起了自己睡过去之前的事。
但在他再次开口前,张祈灵已经面无表情的将他吃到一半的能量棒直接塞到了他嘴里:“吃饭。”
陆明黎只能乖乖巧巧的继续吃饭,只是眼神还时不时往窗边的方向瞟。
窗边,白玛正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白色藏袍,披散着一头长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动作。
她很年轻,也很漂亮,但此刻坐在窗前,背后的窗户日光明亮,照在她身上时,将她脸上那恬静温柔的笑衬出了几分微妙的神性。
美丽,安宁,脱俗。
那一眼看去,陆明黎就知道张祈灵比较像谁了。
等陆明黎缓解饥饿后,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了。
张祈灵全程耐心而专注地盯着他的神色,确认他的脸色恢复了些许后,才低声询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陆明黎又看了一眼窗边的人。
白玛依旧没有靠过来的意思,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且动作都未曾变过。
这副姿态,或许一开始还挺令人惊艳,但这十多分钟过去,就多少有点古怪了。
“哥?”陆明黎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张祈灵知道他的意思,简单解释道:“她的神志不全。”
虽然人是醒了,但灵魂就就像是受到了创伤无法恢复般,只会对张祈灵有反应,并且这个反应也很缓慢,有效反应也极少。
在陆明黎昏睡的这段时间,她主要也是跟着张祈灵行动,并安静地坐在那里,微笑着注视着他,偶尔才会突然冒出一句“小官”,似乎是在呼唤他。
但就算张祈灵给了回应,她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但最多的反应也只是呆滞的笑着。
陆明黎听到这里,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灵魂被吃掉了大半,”陆明黎看了一眼白玛,解释着,“那种虫子跟哥你体内的虫子相似,但这种虫子并不会与人达成共生,而是会直接将宿主当做是养料。”
这就是那些被寄宿的小动物分分钟变成植物人的原因。
白玛不幸,却也幸运,因为她半途被挖了出来,并且被放在了这个屋子里。
虽然这里也同样阴冷,但多少影响到了她体内虫子的活性,所以灵魂幸运的还留存了些许。
是的,之前陆明黎以为她是因为这种半生不死的状态而灵魂逸散,后来才发现,分明是被那东西吃掉了。
陆明黎的言灵能恢复身体上的创伤,却无法凭空恢复一个残缺的只剩下些许碎片的灵魂。
龙类也做不到。
而甚至……
“即便此刻已经苏醒,她的生命力也无法彻底恢复。”陆明黎的声音变低了许多,“那种虫子,也同样吃掉了她的生命。”
不是单纯的减少血条那么简单,而是彻底的啃食掉了血条的上限。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她死后,陆明黎将她复活,也无法让她长久的活着。
大概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她就会迅速老去,并逐渐死亡。
“哥,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陆明黎拿出了一瓶能够恢复精神力的药剂,塞给了张祈灵,“这种药剂虽然没办法恢复她的灵魂,但大概能让她稍稍清醒一些。”
而剩下的,陆明黎目前束手无策。
张祈灵捏紧了手里的药剂,定定看着陆明黎好一会儿后,诚恳道:“谢谢。”
这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说实话,张祈灵在来到这里之前,就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见到母亲,更别说看到母亲苏醒。
他的欲望很低,也就很会知足。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陆明黎会做到这种事,也从未想过要陆明黎做这些,如今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惊喜,所以……已经足够了。
陆明黎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那边安静的白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白玛这样的,死亡后也无法用【中庭之门】唤回她的灵魂。
复活也自然是奢望。
除非陆明黎能研究出修补灵魂的办法。
但这一点,陆明黎不能保证,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毕竟,一块布,如果只剩下一小片碎片,就算用其他的布拼接了起来,也无法肯定的说,这块布还是这块布,因为它的最大“主体”已经不再是原本的那块了。
……
白玛的苏醒,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之后也没人询问她是如何苏醒的,喇嘛们贴心的避开了这对团聚的母子,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陆明黎却因为做出了这种事,而被张祈灵牢牢看在了身边。
只是这样一来,他身边就多了两个小尾巴——一个是陆明黎,一个是白玛。
而在确定白玛的身体正在不可逆的衰老后,张祈灵就决定,先带着白玛离开这里,先返回家里再说。
至于原因……这就得问陆明黎了。
因为在陆明黎还睡着的时候,张祈灵就被庙里的喇嘛暗地里告了状——藏海花田此刻已经只剩下三株花了。
罪魁祸首自然不用多说。
对此,喇嘛们表示,这花张家人虽然也会每隔八十年来采一次,但这次着实采得有些过了,就算这花能自我繁殖,但……哪怕是下一个八十年,也没办法恢复到原本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