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素一直没狠下心回想，自己的生辰礼是哪来的。
她担心是抢来的。
她对自己的自控力很有信心，但是不愿回想自己不清醒时会做什么。
万一做了什么坏事，岂不是会被认为是暴露了本性？太丢人了，她要缓缓再面对。
除此之外，她醒来后太忙碌，尚且没空闲细想这些生活琐事。
既然师兄说了赠礼不是抢的，她便放心了许多。
没想到，三师兄竟然还说过，要将霈宫送她。
沈灵素又震惊了一次。
她抢劫都不敢这样抢！
怀着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她通过霈宫的传送阵，传送去了珏城。
珏城与禁山相邻，劫灵族属下休整皆是在珏城的府邸中。
陆渊钺想必也在。
沈灵素走出府中的传送阵，两名门边的侍卫立刻认出了她。
见了她，侍卫都很惊讶。
“你们主上在何地？”沈灵素问道。
侍卫犹豫地对视一眼。
“主上在澄泉池。”片刻后，其中一位侍卫说道。
澄泉池建在一处山庄中，距离禁山更近，亭台楼阁俱全，守卫森严。
澄泉池又被称为澄泉宫，金雕玉砌，古朴粗犷，很有妖族的特色。
远处的守卫走过，甲胄的碰撞声传开来，让宫殿的氛围更加冰冷肃穆。
侍卫虽未阻拦她，但她即将走向的地方却响起了一阵阵通报声。
沈灵素忽然发觉，自己来到此地有点太郑重其事。
如果师兄真的在养伤，她来此岂不是惊扰？
“估计不会老老实实养伤。”沈灵素莫名有种直觉。
她循着浓郁的水气走，嗅到了药草碾碎后散发出来的气息。
澄泉是山中的一口温泉，山庄引水来汇成浴池，雾气氤氲，沈灵素踏进后殿，一室草药香气。
水气蒸腾，沈灵素的视野也朦胧起来，她隐约见了个人影走上池阶，连忙侧过身，看地面上的雕纹：“师兄，我出去等你。”
“在这说。”陆渊钺却不在意，让她有事说事。
沈灵素脑中闪过刚才看到的场景。
青年肩宽腿长，只着单衣，腰带松松垮垮系着，却有种散漫的贵气。
水珠从他锋利的眉梢眼角滴落，眉眼湿漉漉的，消减了冷意，只剩下纯粹的英俊惑人。
上位者的模样，又像个祸水。
沈灵素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了，一本正经问：“师兄，我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陆渊钺平淡说。
沈灵素往他的方向瞄一眼，松散的衣襟间，锁骨分明，肌肉赏心悦目，瘦削，但充满力量感。
陆渊钺注意到她考究的眼神：“你不相信？”
沈灵素摇头：“相信相信。”
陆渊钺笑了，慢条斯理走近几步，呼吸时胸膛的肌理起伏，在她眼中清晰可见：“你在摇头。”
沈灵素不由闭了闭眼，忽然很想大逆不道地告诉他，师兄你好像在引诱人。
但她也清楚，这是人族的想法。
妖族对待穿着就是很随意。
金乌在雪地里化人形，连鞋也不穿。
什么正衣冠，修仪容，妖族都是打心底的不在意。
沈灵素想通了，直视近在咫尺的师兄，坦白道：“师兄，我不是好人。”
陆渊钺不解，挑起眉。
沈灵素认真告诫：“所以，你在人族面前要好好穿衣服，不然会遇上好色的人。”
随后，她听见了低低的笑声。
陆渊钺笑得还挺高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盛满笑意，锋芒被无处不在的雾气柔和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简直像是深情又温柔。
沈灵素觉得他笑得很恶劣，心里更绝望了。
看来，除了她色胆包天，尚且没人对师兄动过色心，让他感受到被凝视的威胁。
“师兄，你有一半人族血脉，不能完全像妖族一样，太不讲究了。”
沈灵素只能亲自动手，将他的衣襟拉好，危言耸听，“而且你是太上皇啊，要以身作则，严守男德。俗话说得好，不守男德，国将不国。”
药浴浸泡过的皮肤泛着热度，透过衣料，烫了她的手指。
沈灵素习惯了真火的温度，但莫名像是被灼了指尖。
触到他躯体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收了收。
陆渊钺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长密微翘，轻轻颤动，像被惊动的蝶翼。
“知道了。”他低声道。
沈灵素匆匆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连告辞也忘了。
走出水雾弥漫的宫殿，沈灵素终于呼吸顺畅了，心里默默呼救：“川姐，你说句话，不然我有点尴尬。”
即便她再迟钝，也知道，这不太正常。
至少在两个决定上，她逾矩了。
见到浴池，她不该走过去。
三师兄衣冠不整，也无需她来整理。
可是她忘记了规矩，没控制自己的手。
琴灵的语气很平静，不明白她为何紧张：“尴尬什么？这不正常吗？”
“我三师兄固然是半妖。”沈灵素反省，“可是我是人啊，不应当这么做，像在占便宜。”
“你做的事情不算占便宜，比起你娘亲的胡作非为差远了……说多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兄任你这么做，他也不清白？”琴灵循循善诱。
“川姐别这么说。”沈灵素笃定道，“只要我老老实实做人，三师兄就会显得清白多了。你看着吧，他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
琴灵愕然：“你竟如此肯定？”
沈灵素理所当然：“肯定啊。”
“行，保持着你的自信。”琴灵无话可说，转而提醒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哦对，我要问清楚劫灵族隐世之事。”沈灵素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反省自己，“这样轻易方寸大乱，说明我心境修行不足。”
被色相所迷，心生动摇。
小乘境的神识怎会如此？
沈灵素平心静气，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刚才只是有点措手不及，下次她绝对应对自如，规规矩矩的。
想好这件事，她转身走回澄泉池。
细微的水声荡漾，池水轻轻拍在岸边。
药草的香气清苦冷冽，温泉的雾气反而温暖。
满堂金玉，连灵气流动的光辉都显得分外贵重，却无端令人感到苦闷。
这样浓烈的药味，不像是应付小伤。
对于受伤传言的真实性，沈灵素有答案了。
她发现自己又差点被忽悠了，严阵以待望着浴池。
这浴池，说是用于沐浴，其实广阔得像一片小湖，像是为水族妖兽所建，又深又宽。
沈灵素不用神识，甚至看不见陆渊钺在哪。
但她没瞧见陆渊钺的人影，反而比之前更放心，开口道：“师兄，你不用上来，我说几句话就走。”
“说。”陆渊钺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