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落点在霈宫的一座殿堂中。
沈灵素收起灵器，走出殿门，却见金乌西坠，黄昏余晖洒在琉璃瓦间，傍晚的风沁着凉意，吹得草木簌簌作响。
她还看见了三师兄的身影，陆渊钺一身玄青广袖锦袍，革带佩玉，肩宽腿长，气度冷峻。
见了她，他脚步微顿。
“你怎么来了？”陆渊钺有些诧异。
“师兄，今天是我生辰，”沈灵素背着手走到他面前。
“我知道。”陆渊钺正打算回宗门看看，被她堵了个正着。
“不，你不知道。”沈灵素眼中盈满笑意，压低声音警告，“我不是来要礼物的，我是来抢劫的。”
语气很凶。
说完，她伸手往陆渊钺的袖口探。
陆渊钺无奈捏住她的手，打量她片刻：“你喝了什么？”
陆渊钺早已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果香，醇厚的酒香像是后劲，飘飘悠悠，似有若无。
往日里她没这么嚣张，今天一定是醉了。
暴露了本性。
“二师姐煮的特别好喝的修炼秘药。”沈灵素认真回答。
陆渊钺听她嘴里没一句实话，也不问她了，把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生辰礼。”
是一块玉璧，自带储物空间。
沈灵素正打算收下，看了眼空间里的宝物，却差点吓清醒，把玉璧往他的袖子里塞：“不合适，这太贵重了。”
“收下，就当是你自己抢的。”陆渊钺平淡道，“妖皇尚且年幼，你管教他，留给他的宝库就是你的。”
沈灵素疑惑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陆渊钺想了想，继续道：“倘若劫灵族再隐世，霈宫也送你了。”
沈灵素指了指自己，十分震惊：“师兄，你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托孤，合适吗？”
向谁托孤？她吗？
她才十九岁！
陆渊钺看着她，眼神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不找你找谁？
也对，祖灵是她捡的。
“为什么托孤，师兄你遇上事了？”沈灵素赶紧确认。
“无事，随口一说罢了。”陆渊钺漫不经心摸了摸她的发顶，“只是让你别客气，妖皇是你的，妖皇的宝物也是你的。”
若是让外人听来，他这话说得不算妥当。
但涉事的妖族没有异议，他也就这么说了。
沈灵素脑袋晃了晃，忽然有些晕眩感，扶住了他的手臂。
“我送你去修炼。”陆渊钺猜到她喝了什么，也不多说了，带着她往客人留宿的居所走。
二师姐修为高，藏酒多半是能灌醉渡劫的烈酒，沈灵素以为自己清醒，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小乘境以下不可能保持清醒。
走着走着，沈灵素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一场莫名其妙的梦，梦里三师兄要把霈宫送她。
真是不靠谱的幻觉。
她满心困惑，侧头看了三师兄一眼。
这时，她心里倏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原来自己不是出于同门的责任感，而是真心不想陆渊钺死。
死了就是彻底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虽然同门的责任感也是真心，但此真心与彼真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沈灵素脑子转不动，没想清楚。
她站定在原地，打算想清楚了再走。
陆渊钺低下头，对上她茫然的眼神。
沈灵素睁着杏眸放空了一会儿，眼神终于逐渐聚焦，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师兄，你长得好看，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渊钺怔了怔，险些气笑了，尽量平静道：“……我谢谢你。”
“你还要谢谢你这张脸。”沈灵素教育他。
陆渊钺没脾气了：“去修炼吧，不然我打你了。”
“你怎么这么凶！”沈灵素眼神震惊。
陆渊钺语调淡淡，像威胁：“师妹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昨天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这样。”沈灵素开始讲道理。
“回去修炼。”
“不，我要去和妖族切磋。”
陆渊钺敷衍道：“我也是妖族。”
“你不是。”沈灵素冷笑，“因为我暂时打不过你。”
陆渊钺无缘无故被驱逐出妖籍，看了她一会儿，往后退了两步，语气也变得冷冷的：“出手。”
沈灵素警惕心顿时上来了，下意识屈指一弹，放出剑气。
陆渊钺抬掌相挡，沈灵素又收了手，嫌他不够认真：“你的剑呢？”
陆渊钺摊手让她看剑气划开的血痕：“我输了，你回去修炼。”
“好吧。”沈灵素完成切磋任务，终于老实了。
陆渊钺松了一口气：“嗯。”
“这次先放过你。”沈灵素遗憾道。
陆渊钺：“……”
也没多老实。
“既然你打不过我，我要找别的妖族了。”沈灵素走了几步，又说。
陆渊钺哭笑不得：“怎么，你要去找渡劫切磋？”
“不行，我打不过渡劫。”沈灵素的理智时有时无，又寻思了下，“不过，万一呢？说不定我也能打得过……”
短短一段路，沈灵素走走停停，陆渊钺终于失去了耐心，直接抱起她，向前走去。
“我要找渡劫切磋。”沈灵素顽强道。
“不行。”
“谁说的？”
“你说的。”
如果陆渊钺回答是他说的，沈灵素不会听从只会反对，提醒是她自己说的，她反而出奇赞同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自夸道：“没错，我为人处世还是很谨慎的。”
陆渊钺无话可说：“嗯。”
沈灵素暂时满意了，歪头挨着他肩前，眯眼拨弄他衣襟前金线绣成的暗纹。
霈宫的花树十年如一日盛开，繁花似锦，一阵风吹过，落花如雨。
陆渊钺垂下眼帘，一朵杏花落在小师妹的鬓发间。
与她的言辞举止不同，沈灵素的模样总是很有迷惑性，她长大了几岁，原本漂亮的五官长开了，惊艳得引人瞩目。
往日里她的神态总是温文沉静，带笑的眉眼毫无攻击性，骨相却是清冷瑰丽的，侧影就如工匠精心雕琢的神女像。
陆渊钺抱过她许多次，但这次不太一样。
她明眸皓齿，鬓发散乱，靠在他怀里，慵懒又依赖。
陆渊钺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目视前方，深邃的桃花眼微眯。
以后会有旁人在这种时候抱她吗？
陆渊钺莫名想起了妖丞的胡言乱语。
如果小师妹带着道侣到他面前……
不如杀了。
但是他杀她的道侣做什么？简直荒谬。
陆渊钺按捺不住杀心，又怀疑这是杀障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