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狼腰族斥候神出鬼没的袭扰,都成了最残酷的实战考场。
沙蝎壳被固定在简陋的木架上,由力气大的族人拖着在沙地上快速移动,模拟着狼腰族鬼魅般的突袭轨迹。
弩手们必须在沙蝎壳进入三十步射程的刹那,在阿花厉声计数的“十息”之内,完成上弦、瞄准、连发三箭的动作!
“腰沉!肩稳!眼毒!别他娘的看弩!”
“快!再快!你们的手是石头做的吗?”
“西七!你瞄的是天还是沙蝎壳?眼珠子长歪了?”
“东五!三箭?你他娘的射了三根草吗?给老娘用力!”
阿花的咆哮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个弩手紧绷的神经上。
汗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皮甲,混合着沙尘粘在皮肤上,又被烈日烤干,形成一层硬壳。手臂因无数次高速上弦而酸痛肿胀,指尖被粗糙的弓弦勒出血痕,磨出厚茧。
每一次失败,迎来的都是阿花毫不留情的斥骂和加倍的训练量。
有人崩溃痛哭,却被同伴粗暴地拉起,塞回弩具。没人敢停,西三那截裹着草草处理过的断腿和日夜不停的哀嚎,就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死亡的威胁和同伴的血泪,如同最炽烈的熔炉,淬炼着这支新生的快弩队。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慌乱恐惧,渐渐沉淀出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和冰冷的杀意。上弦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从最初的笨拙迟滞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瞄准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往往目光扫过,手臂已经本能地抬起,箭镞直指要害。
连发的节奏从断断续续,到三箭如同一声连续的厉啸!
半个月,在血与汗、沙与火的煎熬中,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队伍终于穿透了吞沙之喉最后一片令人窒息的流沙区域,前方豁然开朗的景象,却让劫后余生的众人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更加粘稠阴冷的寒意取代了沙漠的灼热,无声地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一片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湖泊,横亘在迁徙的道路上。
这不是他们认知中任何清澈或浑浊的水泊。湖水呈现出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深绿色,仿佛熬煮了亿万年的腐败胆汁。
水面粘滞,几乎看不到任何波纹,平静得如同凝固的绿色油脂,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混合着刺鼻腥臭和浓烈酸腐的气息。
这气味钻进鼻腔,直冲脑门,熏得人头晕目眩,胃部阵阵抽搐。
湖面上空,弥漫着终年不散的、淡绿色的薄雾,如同巨兽呼出的毒息,让穹顶苔藓投下的幽绿光芒变得更加朦胧而诡异。
靠近湖岸的地方,湖水边缘的“滩涂”并非沙石,而是堆积着厚厚的、深绿色的、如同腐烂淤泥般的沉积物,不时“咕嘟”冒起一个粘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臭。
湖水中,隐约可见大片大片纠缠在一起的、如同水藻又似腐烂肠衣般的墨绿色絮状物,随着湖水极其缓慢的涌动而微微飘荡。
“呕……”队伍里一个半大孩子忍不住干呕起来,立刻被旁边的大人死死捂住了嘴,生怕惊动什么。
“绿血湖泊……”大猫拄着他的骨盾,仅存的右臂肌肉紧绷,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绿水,声音凝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狼骨族的血池子!都小心!这水……沾不得!”
仿佛是为了印证大猫的警告,就在队伍最前方几头驮运巨狼试探着将爪子伸向湖边,想啜饮那看似平静的绿水时——
异变陡生!
“哗啦——!”
粘稠如油墨的绿色湖面猛地被撕裂!
无数道细长的、闪烁着惨绿色幽光的影子,如同离弦之箭,从湖水深处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它们的目标,正是那几头低头靠近的巨狼!
“寄生虫!退!”阿花厉声尖叫,手中的蜂刺弩瞬间抬起!
但那些“虫子”的速度,比声音更快!
它们的外形狰狞而怪异。
大部分只有手臂长短,身体细长如同水蛭,却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半透明的惨绿色外皮,隐隐可见内部扭曲蠕动的内脏。
没有明显的头部,前端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吸盘状口器!
口器中央,是一根探针般伸缩不定的黑色尖刺!
另一些体型更大,如同扭曲的巨蟒,体侧长着数对短小却异常锋利的钩爪,拖着长长的、布满倒刺的尾巴!
“噗!噗!噗!”
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声密集响起!
几头巨狼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口鼻、眼睛、鳞甲相对薄弱的腹部,瞬间就被数条甚至十数条寄生虫钉穿!
那些带着倒钩的口器如同最贪婪的钻头,死死嵌入血肉,疯狂地吮吸!
惨绿色的虫身在吸食了血液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变得愈发狰狞可怖!
巨狼们痛苦地翻滚、抽搐,发出沉闷绝望的哀鸣,粗壮的四肢徒劳地蹬踹着粘稠的绿泥,却根本无法甩脱这些跗骨之蛆!
更多的寄生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源源不断地从湖中射出,扑向垂死的猎物和旁边惊呆的其他巨狼!
湖岸边,瞬间化作血腥的屠场!
“弩!快弩队!射!射那些虫子!”子辉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瞬间压倒了混乱的惊呼和巨狼的哀嚎。
快弩队的十名队员,早已在阿花地狱般的训练中形成了近乎本能的反应。
恐惧被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取代,他们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已经自动执行了千百次锤炼的动作!
“嗤嗤嗤嗤——!”
尖锐密集的破空声骤然爆发!如同死神的蜂群倾巢而出!
十具蜂刺弩,在不到三息的时间内,倾泻出第一轮三十支短矢!箭头闪烁着寒光,带着狼人族被压抑的怒火,狠狠扎向那些吸附在巨狼身上、或刚从湖中跃起的寄生虫!
快!准!狠!
阿花这半个月用血泪浇灌出的成果,在生死关头绽放出冷酷的光芒!
“噗噗噗!”
短矢精准地钉入那些惨绿色的滑腻虫身!有的穿透了水蛭状寄生虫膨胀的吸盘,腥臭的绿色体液混合着巨狼的鲜血狂喷而出!
有的射中了巨蟒状寄生虫相对脆弱的关节连接处,将其钉在巨狼的鳞甲上,暂时阻止了它进一步的撕咬!
更有一箭刁钻地从一条巨蟒虫张开的口器射入,贯穿了它相对脆弱的内腔!
一轮齐射,至少有二十多条寄生虫被重创或钉死!巨狼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
“不要停!自由散射!压制湖面!”
阿花一边吼着,一边手中的蜂刺弩如同活了过来,弓弦嗡鸣不绝,一支支短矢如同长了眼睛,专挑那些刚跃出水面、尚未找到目标的寄生虫射去!
她的速度,依旧是快弩队中最快的标杆!
快弩队员们咬紧牙关,手指被弓弦勒出血也浑然不觉,疯狂地上弦、瞄准、击发!
弩弦的嗡鸣声、短矢的破空声、箭镞入肉的闷响、寄生虫被撕裂的嘶鸣、巨狼痛苦的哀嚎……交织成一片死亡交响曲!
然而,绿血湖中的寄生虫仿佛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