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城中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见雪吸纳完这座城中的封印物后,眼底渐渐浮起一层血翳。他开始整夜在城墙上徘徊,愈发狂躁不安,那些魔气浓郁的大魔最先遭殃。
一日,守夜的护卫发现巡夜的十几个魔物迟迟未归,便出去寻找。
刚寻到城门外,便被一阵浓重的极其强烈的嗜血气息箍住。护卫脊背发凉,瞬间意识到什么,转身想要寻救兵,却被翻涌的黑气绞碎了双腿。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护卫抬头,颤抖着喊道,“城主大人……”
话音未落,已被吞噬进浓重的魔气中。
见雪自己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吞噬了无数魔物,却仍觉蠢蠢欲动,这座城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他怕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露出丑恶的面目。
所以,该换一座城池了。
可站在暖阁的院门外,他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门。
不敢去打扰玉笺,也不敢带她一起走。
怕她看到自己贪婪的丑态。
他仍是每日站在阴影中,像一抹游魂般,远远望着她。
痴痴地看她倚窗闭目的侧脸,风拂过她的发梢,几缕青丝黏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晃得他心尖发痒,想伸手帮她拂下。
她的面容很平静,无悲无喜的神情,连随风浮动的发梢都比她多几分情绪。
他想,带她走做什么呢?她原本就怕自己,如果再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吞噬魔物的丑态,她会更厌恶他。
不如就让她留在这里,至少这里的锦衣玉食,不用她跟着自己颠沛。
于是见雪独自离开。
起初只是早出晚归,每日时间再短,也要回来看她一眼。
哪怕只是隔着重重树影,望一眼她窗前的灯火。
后来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强撑着每日回来,渐渐地变成三五日才回一次。
那些绫罗绸缎、珍馐美馔,仍源源不断地送至她手中。
玉笺始终不曾察觉见雪的离开。
因为她不愿意见他,所以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外忙碌,又带着满身血腥气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他每夜都沉默地站在她楼下,远远看着她。
直到某日,那些例行送来的珍馐锦缎断了。
见雪很久没回来。
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魔宫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侍从们送来的饭食渐渐凉薄寡淡,珠玉宝器被悄悄克扣,可看玉笺的眼神却愈发灼热。
暗处里有许多护卫躁动,有一次甚至踏上了阁楼,在她的屋外眼神晦涩粘稠地盯着她看,明目张胆的窥视,很久之后才离开。
玉笺感受到那些魔物的怠慢,刚开始以为是自己长久不和见雪往来,被看人下菜碟了。
那些宫斗话本里常这样写,不受宠的妃子就会被恶奴刁难。
暖阁里的火玉被人偷走许多,没有之前暖了,明珠也被悄悄撬走了几颗,屋内一天比一天更暗。
直到这一日,玉笺倚在窗边,端着早已冷透的茶盏出神。
今日的晚膳迟迟未送,窗外的侍奴经过时,也都是居高临下拿鼻孔看人的模样,真是稀奇。
魔物便是如此。
在魔界,从来没有什么主仆尊卑,只有谁能吃掉谁,弱肉强食才是永恒的铁则。毕竟魔物眼中不存在世俗意义上的规则秩序、道德约束,只有镇压与被镇压的关系。
没有了见雪的震慑,那些原本就拿凡人当菜的邪魔,自然会将贪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事还是画皮美人提醒她的。
美人依旧戴着帷帽裹着厚纱,裹着素纱,日日都来寻她。
今日落座时就说,“这暖阁怎的冷成这样?”
随后发现桌上甚至没有好的茶水。
于是隔着轻纱望向玉笺,开口对她说,“魔君这些日子似乎都不在城中。”
玉笺这才恍惚回神。
原来不是失宠。
是饲主不见了。
养她的人失踪,笼中的金丝雀自然成了豺狼眼中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