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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旧货市场藏在拆迁区的夹缝里,只有周末才会摆出零星摊位。苏棠蹲在一个堆满旧画框的摊位前,指尖刚触到一幅蒙着黄布的油画,就被摊主——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猛地攥住手腕。老太太的手像枯树皮,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声音嘶哑得像磨铁:“姑娘,这画碰不得,会勾魂的。”

黄布下的油画约莫半米高,边缘的木框已经发黑,布角渗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多年的血。苏棠是家美术馆的策展人,最近在筹备“民国时期民间油画特展”,最缺这种带着“故事感”的旧作。她掰开老太太的手,掀开黄布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画中是位穿暗红绣金旗袍的女人,斜倚在梨花木贵妃榻上,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发间插着支银质梅花簪。她侧对着观者,侧脸的轮廓精致得像玉雕,可诡异的是,她的脸没有五官——本该是眼、鼻、唇的位置,只有一片光滑的白,像被人用颜料仔细涂过,连一丝纹路都没有。更离奇的是画布的质感,摸上去竟像人的皮肤,带着微弱的温度,还裹着股淡得几乎闻不见的脂粉香,混着丝腥甜,像刚开封的胭脂里掺了血。

“这画叫《无面仕女》,民国二十年的东西。”老太太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瞟着四周,“前个买主是个大学生,把画挂在宿舍,没几天就疯了,嘴里喊着‘她要我给她画脸’;再早十年,有个画师买走它,结果在家失踪了,警察只找到半管沾着暗红颜料的画笔。”

苏棠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害怕,而是兴奋——这种带着诡异传说的作品,正是特展需要的“爆点”。她掏出五百块钱,硬塞给老太太:“这画我要了。”老太太看着钱,又看了看画,重重叹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张黄符:“要是夜里听见画里有动静,就把符贴在画框上,千万别给她画脸——画了脸,她就会来找你要‘皮’。”

把画运回美术馆仓库时,天已经黑了。仓库在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飘着霉味。苏棠把《无面仕女》靠在墙角,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声——像有人用画笔在画布上涂画。她回头,画还是老样子,无面的仕女静静倚在贵妃榻上,只是发间的梅花簪,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簪尖泛着冷光,像把小刀子。

“肯定是风声。”苏棠揉了揉耳朵,锁上仓库门离开。

当晚,美术馆值夜班的保安老周遇到了怪事。他巡逻到地下室时,听见仓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混着女人的轻笑。老周拿着手电筒进去,却只看见《无面仕女》立在墙角,画布上的仕女依旧无面,可地上竟多了支银质梅花簪——和画里的一模一样,簪尖沾着暗红的粉末,像干涸的血。

“谁把簪子放这了?”老周嘀咕着,把簪子放在画框上。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画倒在了地上,画布裂开一道缝,暗褐色的液体从缝里渗出,像血一样顺着地面流淌,还带着股浓郁的脂粉香。

老周吓得魂飞魄散,连手电筒都扔了,跌跌撞撞跑出仓库。第二天一早,苏棠赶来时,只看见仓库里的画好好立着,地上没有液体,也没有梅花簪,只有老周的手电筒摔在地上,镜片碎了一地。

“肯定是老周看花眼了。”苏棠没当回事,开始为《无面仕女》写展品介绍。可写着写着,她发现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自己动了起来,在文档里打出一行字:“帮我画张脸,好不好?”

苏棠以为是电脑故障,重启后继续写,可光标又打出同样的字,这次还多了个笑脸符号,像用血涂的。她猛地抬头,看见《无面仕女》挂在办公室的墙上——她昨晚明明把画放回了仓库!画布上的仕女依旧无面,可暗红的旗袍上,竟多了几朵白色的梅花,像溅上去的血。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越来越多。苏棠的画笔会自己“作画”,纸上全是无面仕女的轮廓;她放在抽屉里的口红,每次打开都会少一截,膏体上沾着暗红的粉末;最诡异的是,她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脸上多了道浅红色的痕迹,像被人用指甲轻轻刮过,洗都洗不掉。

特展开展前三天,苏棠在仓库里整理展品,突然听见《无面仕女》传来“咚咚”声,像有人在画里敲门。她走近画,看见画布上的裂缝更大了,暗褐色的液体顺着裂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液体里还漂着几根乌黑的长发,像人的头发。

“谁在里面?”苏棠的声音发颤,伸手想摸画布,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那只手从画布的裂缝里伸出来,皮肤白得像纸,指甲涂着暗红的蔻丹,像凝固的血。

“帮我画张脸……”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画里传来,柔得像棉花,却裹着刺骨的寒意,“我只要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画好了,我就不缠着你了。”

苏棠吓得想挣脱,可那只手越抓越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背上有细小的纹路,像人的皮肤。她回头想跑,却看见仓库的门自己关上了,窗户也被黑色的藤蔓缠住,藤蔓上开着白色的梅花,花瓣上沾着暗红的粉末。

“别跑……”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从画里伸出更多的手,像无数条白蛇朝她抓来,“我只是想要张脸,你那么喜欢我的画,就帮我画一张,好不好?”

苏棠的后背撞到了画架,颜料管摔在地上,暗红的颜料溅在画布上,正好落在仕女无面的位置,像给她画了道嘴唇。瞬间,画里的手停止了动作,女人的声音带着惊喜:“这颜色真好看……再给我画双眼睛,好不好?”

苏棠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画笔,蘸着暗红的颜料,朝着仕女的脸涂去。第一笔落在眼窝的位置,画里传来女人的轻笑,像羽毛搔着耳朵;第二笔刚落下,苏棠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停下!别画了!”突然,仓库的门被撞开,老周拿着桃木剑冲进来,朝着画布挥过去。桃木剑碰到画布,发出“滋滋”的声响,画里的手瞬间缩回,裂缝里渗出更多的暗褐色液体,女人的惨叫声在仓库里回荡:“你们坏了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周拉起苏棠就跑,直到跑出美术馆,苏棠才缓过神来。她摸了摸眼睛,眼角竟渗出了暗红的液体,像血一样。老周从口袋里掏出张黄符,递给她:“这是我找道长画的,你贴在画框上,能暂时压制她。那老太太说的是真的,千万别给她画脸,画了脸,她就会用你的脸当自己的皮。”

苏棠这才害怕起来,她想起老太太给的黄符,早就被她扔在了抽屉里。当晚,她和老周带着道长来到美术馆,仓库里的《无面仕女》已经变了样——画布上的仕女有了嘴唇,暗红的,像刚喝了血,旗袍上的梅花更多了,花瓣上的暗红粉末像还没干。

“这画里锁着的是个民国时期的戏子,叫梅娘。”道长拿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她当年被人毁了容,死前把自己的魂锁在画里,执念就是‘要一张完整的脸’。她会引诱活人给她画脸,画一笔,就取走活人身上的一样东西——画嘴唇,取活人的唇;画眼睛,取活人的眼;画完整张脸,就会剥下活人的皮,贴在自己脸上,从画里出来。”

苏棠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竟感觉不到温度,像贴了层纸。道长拿出朱砂,洒在画布上,朱砂落在仕女的嘴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女人的惨叫声再次响起:“我只是想要张脸……我有什么错?”

“你的执念已经害了很多人,不能再错下去了。”道长举起桃木剑,朝着画框砍去。画框裂开,画布瞬间燃烧起来,却没有火焰,只有黑色的烟雾,烟雾中浮现出一个穿暗红旗袍的女人,脸上只有嘴唇,没有眼鼻,模样诡异又可怜。

“我只是想上台唱戏……我只是想有张脸……”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消失在烟雾中。火焰熄灭后,画布变成了灰烬,只留下一支银质梅花簪,簪尖的暗红粉末已经消失,变得光亮如新。

苏棠捡起梅花簪,突然发现簪子上刻着两个字:“梅娘”。她想起特展的主题,突然觉得一阵寒意——或许,每个带着故事的旧物背后,都藏着一个被困在执念里的灵魂,而有些故事,不该被轻易触碰。

可她不知道,在美术馆的角落,还有一缕黑色的烟雾藏在通风管道里,慢慢凝聚成一只手,指甲涂着暗红的蔻丹,正朝着苏棠的方向伸去。而她口袋里的口红,不知何时少了一截,膏体上沾着暗红的粉末,像刚用过。

特展开展那天,《无面仕女》被换成了别的展品,可苏棠总觉得不对劲——她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嘴唇越来越红,像画里仕女的嘴唇;她的眼睛越来越疼,看东西时总觉得有层雾;最可怕的是,她开始喜欢穿暗红的衣服,发间总别着一支银质梅花簪,和画里的梅娘一模一样。

老周发现苏棠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他在仓库里找到苏棠,她正拿着画笔,对着一张空白的画布作画,画布上已经画好了一个无面仕女的轮廓,暗红的旗袍,乌黑的长发,发间别着梅花簪。

“苏棠,你别画了!”老周冲过去想抢画笔,却被苏棠推开。苏棠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瞳孔,只有一片暗红,像画里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只是想帮她画张脸……她需要一张脸,我也需要……”

老周看着苏棠的脸,突然发现她的五官正在慢慢消失,像被颜料涂过一样,变得光滑而空白。画布上的仕女,慢慢有了眼睛,和苏棠的眼睛一模一样,暗红的,没有瞳孔。

“她要出来了……她要出来了……”苏棠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飘向画布。画布上的仕女终于有了完整的脸,和苏棠的脸一模一样,正对着老周轻轻笑,嘴角的暗红像刚喝了血。

老周吓得瘫坐在地上,看着苏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画布上,只留下一张新的《无面仕女》,挂在仓库的墙上,画布上的仕女穿着暗红旗袍,发间别着梅花簪,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白,像被人用颜料仔细涂过。

第二天,美术馆来了个新的策展人,她在仓库里发现了这幅《无面仕女》,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摊位上的老太太看着她,又看了看画,叹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张黄符:“要是夜里听见画里有动静,就把符贴在画框上,千万别给她画脸——画了脸,她就会来找你要‘皮’。”

新策展人笑着把黄符扔在地上,抱起画走向办公室,阳光照在画布上,仕女的脸依旧空白,可暗红的旗袍上,悄悄多了一朵白色的梅花,像溅上去的血。新策展人叫林悦,她把画挂在办公室,满心期待着用这幅画为特展增添亮点。夜里,林悦正对着电脑整理资料,突然听到轻微的“沙沙”声。她警惕地抬头,发现《无面仕女》的画布竟微微颤动,暗褐色的液体又开始顺着裂缝渗出。一个柔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帮我画张脸,好不好?”林悦虽有些害怕,但好奇心作祟,并未听从老太太的警告。她拿起画笔,刚要下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关上,灯光闪烁不定。这时,老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千万别画!”可林悦不听,执意画下第一笔。瞬间,她感觉脸上一阵剧痛,镜子里自己的五官竟开始模糊。而画布上的仕女,眼睛渐渐成型,那正是林悦的眼睛……林悦后悔不已,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的身体逐渐透明,被吸入画中,成为下一个被困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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