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喊来监狱女民警陪李桂琴去,他只能站厕所门口等候。
他等她出来,正准备送她回监房,出现了一个意外插曲。
陈明高被押着进厕所,看李桂琴出门,惊讶的一声干嚎:
“表姐,你也被捕了?天啊!”
李桂琴见是陈明高,疑惑得问:
“陈明高,你为啥也在这儿?你刚才喊哪个表姐?”
陈明高泪流满面,继续嚎道:
“表姐,我是华子啊!你真不认识我了?”
李桂琴听罢,也惊讶了:
“你是华子?你真是华子?天啊!”
她忽然上前甩他一巴掌,怒道:
“你知道我是你表姐,天天在一起上班,为何不认我?你知道我多牵挂你吗?”
“表姐啊,你不能怪我,王老板警告我不得认你。我十岁见过你一面,之后就被他雪藏了。我到了小镇,多少次想认你啊,可是王老板不允许啊!”
他哭着和表姐拥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瞬即扭头怒向肖秉义:
“肖秉义,你对我有意见,不能拿我表姐出气啊!军管会的政策,不是不牵连无辜吗?”
陈明高怒道。
肖秉义万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听到陈明高指责自己,回道:
“你错了,你表姐是‘反共救国军’司令,你为她工作哦。”
陈明高惊讶了,问道:
“表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看李桂琴欲言又止,摇摇头说:
“不是,你不是。肖秉义,她就是本分的家庭妇女,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有事,冲我来,放了我表姐。”
肖秉义盯着他看一会,心里有底了。他认为,陈明高坚固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开口是迟早的事了。
他带李桂琴回审讯室,默默坐那儿,让李桂琴痛哭流涕的发泄一会。
他此刻回想起,龙科长告诉他这次抓捕宋中坚的地址,是在周小雨父亲的办公楼。
他当时又吃一惊,他记得不久前突袭敌特司令部,地址是周兴业的房产。
这次敌特司令部,居然又在他的公司办公楼,是巧合,还是另有缘故?
脑海中对周兴业所有言行的记忆,烟云似的从眼前飘过。他很难理解,周兴业居然为敌特提供安全岛。
凭他的精明,怎会干如此愚蠢之事?这不是引火烧身吗?他要再次确定敌特司令部是不是真的在他的办公楼。
“我听说,你们司令部暴露后,新司令部设在周兴业的办公楼,是真的吗?” 他问。
李桂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你们都知道了,你还用问吗?”
肖秉义沉吟一会,意味深长的问:
“你能告诉我,为何两次司令部地址都跟他有关联 ,周会长不会是你们的人吧?
李桂琴微微摇头说:
“为了不冤枉好人,我如实说了吧。他跟我们没关系,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是公司经理做的主。”
肖秉义听罢,雕像一般坐那儿。从他脸上,已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轻嘘一口气,心里安慰自己:我就说嘛,凭周兴业的智商,他没这么呆。
但他随后又纳闷,他小舅子做这样的主,他就不知道,会损及他姐夫一贯的做人的原则吗?
他看李桂琴的回答,既印证了事实,又知道根源不在周兴业身上。遂脱口而出:
“你说林可达是你们的人?”
李桂琴接着摇头:
“也不是,直说吧。周兴业儿子不是参军了吗?保密局绑他儿子去了台湾,以此要挟。董事长常年不在公司,并不知道这个情况。王老板找了林可达。林可达要求不要告诉他姐夫,否则他这条命就没了。答应有什么困难,他负责解决。”
肖秉义目瞪口呆,他早知道周小风失踪之事,也怀疑过他被绑架。
但他没想到保密局特务,如此挖空心思,要挟周兴业。舅舅为外甥这样做,情有可原。
他虽然这么想,但从这一刻起,他在心里,对周兴业和他小舅子林可达,重重的打上了问号。
他准备手中案件结束,再好好调查这二人的问题,虽然李桂琴解释的合情合理。
他掌握了情况,去审倪静。当她被带进门,他大吃一惊。灯笼眼瞪着押送民警:
“这是谁?我让你带倪静,没听清楚吗?”
倪静冷笑道:
“他没错,我就是倪静。”
肖秉义愣愣的盯着她,在他脑海里,倪大妈已经不年轻了。脸上皱纹,证明了她的沧桑。
可是,眼前的倪静,看上去,比李桂琴至多大一两岁。
他晃晃脑袋,再定睛看一眼。
“不要看了,我就是倪静,如假包换。你可能惊讶我的年龄吧?这是我的老本行。见笑了。”
肖秉义坐下,无声的眯着眼,瞄着眼前变了样的倪大妈。
“空你起哇(你好)!”
他嘀咕一句日语,见对方没反应,又嘀咕一句英语:
“hello(你好)! ”
他见对方没睬他,又补上一句俄语:
“普利外特(你好)!”
他没忘记中校俘虏提供关于她会外语的信息,进门前决定先试她外语。从她熟悉的外语,洞悉她的路数和经历。
“不是‘普利外特’ ,是‘普利维特’”。
倪静的纠正,让他大喜过望。灯笼眼乐得眯成一条线。
故意说错,是他布下的陷阱。
哈哈哈,再精明的人,都有松懈的时候,她终于入套了。
他小时候,没人跟他玩,只好自得其乐。拿一根拴上线的树枝,顶住篮子,篮子下放几粒米。
麻雀不知不觉走进篮子下,他一拽树枝,罩住麻雀。他此刻就是套住麻雀的那种喜悦心情。
倪静跟着反应过来了,欣赏的看着他点点头:
“肖秉义,真没想到你这么狡猾,以前只听说,这次终于领教了。我上次已声明,我要见你们领导,你过来干什么?”
肖秉义高兴之余,又疑惑了。
如果她懂日语,可以理解为她去过日本,如果说她懂英语,可能去过美英等国。
恰恰没想到,女特务竟会俄语,这可是新鲜事。难道她是苏联培训出来的高级特务?
啊呀,重大突破哦。他抑制不住兴奋,脸色跟着好起来,也健谈了。调侃道:
“我想跟你老学本事,我很羡慕于得水,竟有机会聆听你的教诲。”
“肖秉义,刚夸你,你就翘尾巴了?还‘你老’哦。会不会说话?”
倪静教训他一通,仍很欣赏的跟他谈下去:
“肖秉义,你想跟我学什么?听说你开窗(枪)不行,想不想跟我学?你鬼精灵,是想提示我曾在特工培训班当过教官吧?”
肖秉义莫名其妙。教我开窗?什么意思?他后悔没问于得水,她在培训班教什么?反问道:
“你开窗很有本事吗?开窗很难学吗?哦吆,哪个不会开窗子?”。
“不是开窗户,是开……开枪。”
倪静憋红了脸,才吐出正确读音。她稍停一会,解释道:
“南方方言,话速快了一点,这个字没改过来。”
肖秉义听她这样解释,倏然一惊,脱口而出:
“你是南方人?”
她惊讶的问:
“家住广州,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以为我是哪里人?”
肖秉义换了一个问题:
“听说你名字经常换,一会儿叫倪静,一会儿又叫经怡,都是假的吧?”
倪静反问:
“何谓真?何谓假?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反复复才是真。”
肖秉义心里起了波澜,他刚才忽然想到叶小雪描绘过的留学法国,后来去了苏联的,周兴业广州同学石静怡。
倪静和经怡,除了姓,后两个字:静怡。尤其是第二名字,读音就是静怡。
可是,她如是石静怡,难道她革命中途当了叛徒?嗨呀,还真是一条老黑鱼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