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凝玉这边,已经派人找到了齐青寂的青梅孟小姐。
阮凝玉之所以会知道齐青寂和孟小姐的这段感情,还是因为前世齐青寂一次在宫宴上醉酒,她差人将齐监正送回去的时候,偶然见到齐青寂趴在桌上,流着泪吐露往事。
齐青寂在宫里作威作福。
阮凝玉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
从齐青寂的酒后醉言,她才了解到齐青寂入宫前有个青梅,因齐青寂当年家里穷,且科举不顺,那位孟小姐便被早早被逼着出家。
后来齐青寂净了身入宫,与她狼狈为奸,渐渐在宫里有了点地位后,便差了人马回到老家去寻那位孟小姐。
结果到了青州老家一趟,才得知孟小姐早在两年前就病逝了,她遇人不淑,夫家对她不好,一家老小啃光了她的嫁妆,孟小姐生病了也不给她买药钱,最后孟小姐红颜未老便去了。
齐青寂知道的时候,难解其恨,命人杀光了那一大家子。
而后来,齐青寂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而这辈子,阮凝玉觉得齐青寂是个难得的人才,这辈子不应该再有自宫净身的遭遇。
因孟家父母皆是市井无赖,难以对付,阮凝玉只好借口大户人家看上了孟小姐,要抬举她回去当姨娘,故此用几十两银子将她买走,那孟家父母捧了银子,便高高兴兴地将女儿给卖了。
阮凝玉着人,将孟小姐接到了京城,又便安排孟小姐先居住在了花雨街的宅子。
齐青寂便得以在京城与孟小姐重逢,见了一面。
之后齐青寂犹豫了两日,便去了和阮凝玉约好的酒楼会面。
只不过他没想到来的人并不是阮凝玉,而是阮凝玉的婢女春绿。
本来他走投无路,打算找人净身后便进宫从底层太监做起。
一来,他便可以躲债,他没有家人,也不用担心万宝楼的人会找上家门,牵连及家人。
他识时务会来事,便在宫里头拜个干爹,到底也是条后路。
齐青寂虽不知道阮凝玉究竟想怎么样,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让他代理经商,但见到孟小姐平安无事,他心下一沉,带着对孟小姐的责任心,便决定为阮凝玉做事。
于是阮凝玉便将手里的几间绣衣铺,交给了齐青寂全权打理。
齐青寂便去那几间铺子巡查了片刻后,便提议要扩大扑面,重新选址,同时还要重金雇顶级绣娘,从此他们的绣衣铺只面向贵族。
齐青寂本来以为阮凝玉不会同意。
没想到春绿去传了话后,阮凝玉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齐青寂眸光微动,心情更复杂了。
阮凝玉知道齐青寂除了口才,另一个优点便是唯利是图,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商人。
阮凝玉既然放手让他走,那么齐青寂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除此之外,阮凝玉还让他选址,开个酒楼。
银子的事不用愁,但要选在最繁华之地。
前世京城里那座名动京华的明月楼,原是齐青寂一手创下的家业。他独创的“明月酿”更是达官贵人的心头好。
然而在齐青寂被倒台后,明月楼的业绩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齐青寂没想到阮凝玉要让他去开酒楼。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意动。
阮凝玉想好了,日后她只当个幕后老板,而她也要训练春绿,让她早早地便接触经商。
抱玉性格单纯,因为偌大的宅子便让她来打理。
两人一内一外,没有厚此薄彼,主仆间也没有什么隔阂。
阮凝玉这几日选了几家别人要出手的酒楼,叫齐青寂去看。
她跑了几趟,回到谢府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时候,却被告知谢凌给她寄来了土产。
已经接连多日没听到“谢凌”这个名字了。
听到的时候,她手中白瓷茶杯落至桌面时发出“咔嗒”轻响,几点碧色茶汤溅了出来。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谢凌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念头。
书瑶道:“大公子托人,给表姑娘带土产来了。”
“表姑娘看看,可都喜欢?这些都是江南才有的稀罕物。”
阮凝玉看了一眼。
谢凌此番让人送过来的土产很多。
有几种口味的苏式蜜饯,碧螺春茶,木刻年画,檀香扇,出自太湖的银鱼干,精致小巧的紫砂壶。
书瑶又道:“还有这几匹苏绣。”
“大公子说了,都是按表姑娘平日喜欢的花样和颜色选的,表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阮凝玉拿过来看了一眼。
一时眸光波动。
这几匹苏绣,竟都是她喜欢的款式。
谢凌什么时候,把她的喜好摸得这般透了?
除了些街头小贩卖的小玩意,其他的大多是定制的金贵东西,可想而知,谢凌这次又花了许多银两。
谢凌对她付出的,倒是比对他前世的夫人还要大方。
阮凝玉垂下细长的睫。
谢凌每次都对她这般好,没有节制,没有要求地宠爱。
这倒让她因为自己欺负过他,玩弄他感情的事,心里从而有几分不忍起来。
前世身为皇后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凌会对她如此卑微,以兄长名义只为接近她。
阮凝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坏女人。
她明明可以捅破纱窗纸,认真地拒绝谢凌,好断了男人的念想。再者谢凌是君子作风,她拒绝了他,想必以他的傲骨也不会继续纠缠。
可她没有,而是装聋作哑的。
阮凝玉不可否认,对于这些土产,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还行吧。”
书瑶却看出她是喜欢的,弯唇。
谢凌很少做出讨好姑娘家的事情,却在表姑娘这里每回都极尽用心。
书瑶就怕这么下去,表姑娘都觉得理所当然起来,于是再一次次践踏公子的心意。
书瑶想到什么,道:“表姑娘,大公子还给姑娘嘱咐了句话。”
阮凝玉倚在云头榻上,懒洋洋地看她:“什么事。”
表姑娘容姿昳丽,使堂屋熠熠生辉,书瑶几乎不敢直视她的脸。
“大公子说了,定亲乃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不可轻易便下决定。除了男子的相貌和身世,最重要的是品行。若表姑娘届时和老太太去了春日宴,有心意的,便修封家书寄到南京,与兄长好好商量。”
阮凝玉挑眉。
谢玄机这么大度?
看来谢凌到了江南之后真是修身养性了起来,看来两人分开以后,因见不到她,谢凌也总算是想明白了。
阮凝玉难得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出来。
“我知道了,难为表兄替我操心了。”
命抱玉送走了书瑶后。
阮凝玉在云头榻上打着瞌睡,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谢凌的生辰很快便要到了。
抱玉在送书瑶的路上,便听到了些风声。
说谢凌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给各院送土产,还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
庭兰居的人几乎都盘查了一遍。
但抱玉想着,谢凌可能是查政务,而恰逢阮凝玉在午睡,故此便没有告诉她。
隔日便来了个好消息,春绿捧着一箱银子回来告诉她,说是前阵子阮凝玉叫她拿去卖的,谢凌过去赠给她的那只白玉梅蝶镯早在半月前便卖了个好价钱,掌柜换算好了银子,折现给她了。
阮凝玉听了,午觉都睡得更香了。
……
话说谢易墨的映雪院。
谢易书因内疚亲妹妹变得憔悴,于是过年期间便天天去看望她。
谢易书最后被逼无奈,便暂时放下了谢凌与李鹤川不和的恩怨,求上了曾经的好友李鹤川。
加上之前的事,李鹤川本就对谢易墨有几分好感。
眼见谢易墨出事了,李鹤川便主动给谢易墨写信。
而李哥哥的这些信,对于在被困在绝境里的谢易墨来说,无疑于是救命药。
李鹤川在信上以亲切关怀的口吻,来宽慰她,对她嘘寒问暖,这便转移了谢易墨的注意力。
直到这几天,谢易墨竟提起精神来给李鹤川写了回信。
谢易书知道了自当欣喜,故此与李鹤川的交情愈发好了。
谢易书这才有心情继续去房里读书,他功课比较重,父母对他科举抱以重望。
但谢易书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李鹤川只是以兄长之名去关心谢易墨,可没想到这两人竟背着他暗度陈仓,私相授受了起来。
谢易墨不只一次出去见李鹤川。
李鹤川年节后头一回见到谢易墨的时候,心里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即使眼前的谢二姑娘面上敷了许多脂粉,可还是难盖住底下暗黄的脸色,两边颊肉早已消尽,虽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没有变,但却再也没有女子的那种娇美了。
谢易墨今日着了件金错荷叶莲花裙,她也知自己早已没了往日的灵气,因此面对李鹤川的时候,她忐忑得捏紧衣摆。
可没想到李鹤川看了她一会,却如往日一样,面色温柔,还关心着她的身体。
尤其是二人说到动情时,李鹤川与她对视,还伸手抚摸着她的右脸,丝毫不介意底下凸出的骨头。
当李鹤川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时。
谢易墨终于没忍住,感动得落下了眼泪。
只有李鹤川,会心疼她,不在乎她形容憔悴,不在乎她枯槁的发梢,不在乎她变得丑陋不堪,李鹤川对她的感情,无关容貌,这和她过去遇到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在她褪下粉黛,露出被摧残荼毒后的真身后,李鹤川眼中也没有流露出对她的一丝嫌弃,依然待她如初。
谢易墨觉得李鹤川就像是荒墟中为她燃起的篝火。
她灰败已久的心被李鹤川给照亮,于废墟中重新升起了新的希望。
谢易墨流泪,向李鹤川献上了吻。
她以为这一吻后,李鹤川说不定会有感觉,对她动手动脚,尽管她乐意将自己献给他。
但李鹤川只是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如同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极尽地宠溺。
即使她去吻他,他也只是反握住了她的手,而已。
他温暖且宽大的手给予了谢易墨很多力量。
谢易墨便越发笃定,李鹤川同别的男子不同,他是君子,对她只有圣洁的感情。
见了李鹤川后,几次下去,谢易墨便如获新生。
她每每去听风楼的雅间跟李鹤川见面。
这让她的丫鬟们都要急哭了。
谢氏百年清誉,难不成小姐要做第二个表姑娘么?!
再者,阮凝玉是远房表姑娘,跟谢府关系不算大。可小姐乃谢家嫡支的正经小姐,这要是传出去,跟阮凝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影响啊!
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话,她们这些婢女定会被发卖出去的,可谢易墨根本不听她们的劝,她们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最后无法了,只能给谢易墨做遮掩。
但她的贴身丫鬟雀儿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无论是戏文里,还是自古以来,男人与美人私相授受就被人吹嘘成是感天动地的爱情,怎么性别一换,女子做这些事不仅做不得,还要被浸猪笼了?”
雀儿早就看开了,对比先前谢易墨的身体状况,那时候当真令人堪忧,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雀儿对其他丫鬟道:“都给我把嘴缝严实了!谁敢走漏半分风声,仔细想想咱们脑袋还能不能安稳搁在脖子上。现在,只要二姑娘开心就好,比起小姐的身子健康,其他都不重要。你们一概休提,都听明白了吗?”
……
庆义他们从江南回来,在庭兰居里清查年前进出过书房的人。
书瑶冷秋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问了庆义之后,才知是这么一回事,本来还以为他们当中有谁手脚不干净竟偷了公子的东西,故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庆义他们回来两天,把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发现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好就这么回江南。
而人群当中,福财却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他突然头皮发麻起来。
难不成……公子查的事情跟那天晚上表姑娘掉在地上的东西有关?!
眼见庆义刚走没多久。
福财自个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这个蠢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这时候才想起了?差点就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便急急忙忙地叫人追了上去,说自己有重要的线索要汇报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