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唱礼一毕，喜婆又笑着说些“早生贵子”“百年好和”的贺喜话，随后便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春桃脚步微挪，目光落在洛水瑶身上，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退下。
往日里主子从不要人贴身服侍，可今日她身着繁复嫁衣，想来是需要帮手的。她正犹疑着，张嬷嬷已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胳膊，半拉半推地将她带了出去。
片刻后，新房内便只剩洛水瑶与叶云舟二人。
洛水瑶抬眼望向对面的人，只见叶云舟比往日更显俊美，脸上似添了几分温柔和煦，少了平日的冷厉，一身红衣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间尽是缱绻。
察觉到洛水瑶的目光，叶云舟抬眼与她对视。
视线扫过她发顶沉重的凤冠时，他脚步微动，随即上前扶着她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缓地开始拆解她发间的首饰。
“你这头冠极重，”
他声音温和，手上动作却不慢，“我待会还要出去招待宾客，先帮你取下，换身轻便的衣裳。我已经让人传水来，你洗漱过后先休息，不必等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我安排了院中婆子做了你喜欢的饭菜。今日太忙，听张嬷嬷说你没怎么进食，可别饿着自己。”
听着叶云舟絮絮叮嘱，洛水瑶心中暖意涌动——不知从何时起，初见时那般冷冽的人，竟变得如此温柔贴心。
她弯起眉梢，浅浅应了声“好”。
待华服褪去、凤冠卸下，叶云舟望着她精致的眉眼，喉结微滚，随即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落下一个带着急切的深吻。吻罢，他缓缓松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等我。”
话音落，叶云舟不再看她，脚步急促得像是被狼撵着一般，快步退出了新房。
洛水瑶望着他那副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此，倒冲淡了她心底残存的那点紧张。
…………
叶云舟向来名头响亮，是京中人人称道的“别人家的孩子”。京中各族子弟早被家里父母拿他比较得心烦，可碍于他那冷冽气场，连怨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为难他。
如今恰逢他大婚，这等天赐良机，众人哪肯放过——正是让他“吃瘪”的好时候，纷纷围上来敬酒。
可叶一，肖易伟等人哪会让他们如愿？若真让叶云舟喝多误了洞房花烛夜，岂不可惜？几人当即上前挡酒，一杯接一杯替他拦下。
到最后，叶一，肖易伟为等人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叶云舟反倒只是微醺，还存着几分理智。他让人先将醉倒的几人送回住处，这才带着一身酒气，转身往新房走去。
叶云舟离开后，公主府的下人很快端来热水。洛水瑶洗漱完毕，又吃了些早已备好的饭菜——如今卸下一身疲惫，倒也自在。
想起叶云舟说过不必等他，她也不客气，今日实在累极，便挥退下人，躺下没多久便沉沉歇下了。
待叶云舟回到新房时，洛水瑶正酣然入睡，呼吸轻浅。
见洛水瑶睡得安稳，叶云舟先去隔壁侧屋洗漱干净，再轻手轻脚回到新房。他凝视着她酣睡的香甜模样，眼底满是柔意，随即在她身侧躺下，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将人半揽在怀中，才闭上眼眸，
半晌后，熟睡的洛水瑶缓缓睁开眼，身后传来的温热触感清晰可辨，她望着床顶垂落的纱幔，眼神有些发怔。
她本就浅眠，又揣着心事，根本没睡安稳。方才叶云舟开门进来时，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便索性装睡。
并非她不愿，而是这具身体尚且稚嫩，以后世来算还未成年，实在无法接受这么早就有亲密关系。而且一旦那样，哪怕再有防备，也免不了会有意外怀孕的可能。
无论哪个时代，女子生育的风险本就很大，加之年纪不够，古代生育死亡率更是高得惊人，她不愿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想到这，她转头望着与自己相拥而眠的人，抬起手，借着月光隔空轻描他的眉眼。
只是今日糊弄过去，明日，后日又该怎么办？要不要对他明说……
脑子里思绪纷飞，一个小人说，告诉他，他会理解你。另一个小人又说，古人皆是如此年岁成婚生子，他恐怕不能理解。
思来想去，折腾了半夜，不知到了何时，她才沉沉睡去。
等她的呼吸真正平稳，进入睡眠中时，原本早已沉睡的叶云舟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失神地望着怀里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窗外天色渐亮时，他才再次合上眼眸，只是揽着怀中人的手，微紧了几分，多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
转眼已是十月中旬，天气转寒，树叶枯黄，随着秋风飘洒落地，整个京中也浸在一阵寒风里。
原本花团锦簇的公主府，也失了夏日的鲜活颜色，唯独府中一处暖房里依旧百花盛开。
这暖房是洛水瑶特意命工匠所建，不得不说，有权有势便是好，办事格外利索——不过短短半月，暖房便已落成。府中本就不乏善养花草的奴仆，将这些花儿照料得格外繁茂。
暖房另一头摆着桌椅，还有一张造型古怪的长木椅。洛水瑶此时正半倚在木椅上，手中捧着账本翻看，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长桌那边围坐的几人。
“六殿下，你耍赖！”
忽然，长桌边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
牛娇娇正和六皇子，还有春杏，春桃几人一起玩叶子牌。六皇子本就聪慧，只玩了几次便摸清了叶子牌的玩法，几局下来，竟赢得比她们三人都多。牛娇娇见状有些不乐意，当即嚷嚷着说他耍赖。
六皇子一听这话，当即不乐意了：“我就在你们面前，本殿下何曾做过耍赖之事？倒是你，莫要不懂尊卑！”
他刻意板起声音，语气里却藏着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二人一时争执起来，谁也不肯让着谁。
六皇子这些日子常来公主府，若是初时，牛娇娇自然不敢这般与他争执。
可如今不同——六皇子不仅常来，洛水瑶还特意在府里给他辟了一处院子；再加上六皇子年岁本就小，相处久了，牛娇娇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畏惧，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但论起口舌之争，六皇子终究差了些。不过几轮辩驳，他便没了初时的得意，脸上也添了几分气闷。见牛娇娇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这人是皇姐的表妹，打不得也骂不得。
他憋了半天，目光忽然投向暖房那头：
洛水瑶打从一开始扫过他们一眼后，便再没理会这边的动静。
六皇子当即朝着她的方向喊出声：“四皇姐，你看她！”
声音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委屈。
牛娇娇一看这模样，顿时乐了，故意打趣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遇事还要找长辈告状？”
说着，她还故意拉长了调子逗他：“哎哎，羞不羞呀！这么大还找皇姐撑腰！”
六皇子本就满肚子委屈，被她这么一激，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眶里隐隐泛了湿意。
他偏又嘴笨说不过，只气得声音发颤，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他狠狠甩了甩袖子，赌气不跟他们玩了，几步走到洛水瑶身边，挨着她坐下，气鼓鼓地低着头，腮帮子还微微鼓着。
他既已开口唤人，洛水瑶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且六皇子身份特殊，毕竟是未来要执掌大局的人，若真因这点口角起了心结，日后于牛娇娇而言，并无好处。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牛娇娇一眼，牛娇娇虽有几分不服气，悄悄撇了撇嘴，却也识趣地闭了嘴，不再言语。
洛水瑶放下手中账本，抬手对春桃吩咐：“把账本收回去吧。”
而后才转向一旁气闷的六皇子，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错辩的妥帖：“好了，莫要气了。你今夜便留在府中，晚间皇姐亲自做你爱吃的蟹粉糕与红烧排骨，也算给你顺顺气，可好？”
到底是年岁尚小，六皇子一听有人为自己撑腰，方才憋在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他先是哼哼着点了点头，随即得意洋洋地朝牛娇娇扫了一眼，才爽声应下：“好！”
六皇子能来公主府，甚至能在府中小住，皆是得了元贞帝的默许。
洛水瑶隐约能猜出帝王的心思，无非是想让她与这位弟弟多些亲近，对此，她自是乐见其成。遂吩咐府中众人，待六皇子需如寻常人一般，不必刻意拘谨。
而六皇子本就为能出宫自在些而欢喜，自然不会推辞。一来二去，他不仅和府里人渐渐熟络，来得也越发勤快。
这一月，叶云舟倒是愈发忙碌，时常两三日都不回府。他虽每日派人来府中通报近况，二人却始终未曾圆房。
洛水瑶紧绷的心也悄悄松了些，只当叶云舟是忙得脱不开身，才顾不上圆房之事。到如今，她反倒彻底将这桩事抛诸脑后。
今日，洛水瑶本以为叶云舟还会同往常一般回不来，谁知刚过晌午，府里便有人来传话，说叶云舟今日得空，傍晚便会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