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最热的那段时间,实验室正式落成。
银灰色的主体建筑在绿树掩映下泛着冷冽的科技感,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白云,连墙角新栽的爬山虎都已悄悄攀附上了支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各种精密的实验设施正由专业人员小心翼翼地搬进各个功能区,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与安装工人的低语交织,构成一曲忙碌而充满希望的乐章。
林言心和张助理并肩站在实验室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这一切,脸上都漾着难以掩饰的欣慰。
张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里带着笑意:“总算赶在预定时间前完工了,言心你这段时间挺着肚子跑前跑后,真是不容易。”
林言心抬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只要能让教授们早点安心开展研究,这些都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随着暑气消了一些,林教授等科研人员分批次抵达。
实验室旁配套的宿舍楼早已竣工,米黄色的三层小楼被花圃环绕,房间里一应俱全,甚至连阳台上都摆好了几盆长势喜人的绿萝。
林教授一行人到的时候,只需拎着简单的行李就能直接入住,省却了不少奔波之苦。
阔别数月的父女俩在宿舍楼前见面时,都难掩激动。
林教授看见林言心,快步上前,先是仔细打量着林言心的肚子,随即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满的摇摇头:“我记得你妈妈怀孕那会儿,可是胖了不少。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没胖,就肚子大了些?”
林言心不服气地撅起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哪没胖呀?真的胖了,都胖了三十多斤呢,连腿都粗了,不信您看!”
她说着,还特意拎起裙摆,露出一截小腿。
林教授顺着她抬起的腿看过去,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一凛,弯腰,用食指在她脚面上轻轻按了一下。
指尖移开后,一个明显的浅坑久久没有平复。
“这不应该啊,怎么会水肿?前两天还好好的?”林言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见林教授表情严肃,急忙解释,“前天我妈去给月月表姐定亲的时候,走之前还在我腿上按了两下,那会儿确实没事。”
林教授没说话,只是朝不远处挥了挥手。
一直候在旁边的林通立刻心领神会,快步将轿车开了过来。
这一世,林通始终跟在林教授身边担任生活助理,将教授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
林言心见状,乖乖跟着父亲上了车。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经过一系列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林言心的血压竟高达180,下肢水肿明显,是典型的妊娠高血压综合征。
医生拿着化验单,语气严肃地建议:“必须住院观察,您这种情况不能大意。”
林言心一听就急了,最近研究人员刚进入实验室,各项工作正处在起步的关键阶段,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她拉着林教授的胳膊,语气带着央求:“爸,我真的没事,回家多注意些,少吃点咸的,多补充营养,慢慢就好了。”
见父亲不为所动,她又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现在实验室多忙啊,正是用人的时候,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进度呀。”
林教授依旧板着脸,语气更是不容置疑:“那你说这地球忙不忙?整天不停自转还公转,难道离了你,它就不转了?”
林言心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住了院。
病房里很安静,窗外的玉兰树落了满地花瓣,她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肚子:“宝宝,看来咱们得在这住几天啦。”
当天下午,顾母从海岛赶回来,一听说林言心住院的消息,手里的行李都顾不上放,就火急火燎地冲进了病房。
彼时林教授正坐在床边削苹果,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弧线,在他膝间垂成一串,竟没有断裂。
林言心靠在床头,一边挂着液体,一边捧着本专业书看得入神,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暖意。
“言心!”顾母跑过来握住她的手,“都怪妈妈,你这快生了,我不该回大院的,应该一直陪着你才对。”
她的声音里满是自责,眼眶都红了。
林言心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妈,您就是在这儿,也管不住我呀。
您走的时候我还好好的呢,您不也特意交代我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吗?”
她顿了顿:“再说表姐定亲也是大事,她在这,就您和老姨两个长辈,不去不合适。
医生说了,是因为宝宝长得太大,压迫了下肢主动脉才血压升高的。
要怪就怪这孩子太能长,跟咱们俩都没关系。”
林教授在一旁听着,见她又甩锅给肚子里的孩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当着顾母的面没揭穿她。
她这些天为了赶进度,常常忙得忘了吃饭,怎么可能是孩子的错?
林言心正好抬头撞见父亲的小动作,忍不住低下头偷偷乐了,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了进去。
“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笑!”顾母又气又急,“别人水肿都是慢慢肿起来的,你这一下子肿得这么厉害,妈妈能不害怕吗?”
见顾母来了,林教授这才放心地回了实验室。
当天晚上,顾南海得知消息后,连夜从海岛赶了过来。
他在医生办公室待了足足半小时,详细询问了各种注意事项,眉头紧锁地记了满满一页纸。
第二天一早就把张医生接了过来。
张医生和中心医院的医生们相熟,很快就一起商量出一套更细致的治疗方案。
两天后,林家老七也接到林教授的电话,从京城赶了过来。
中西医结合的他尤其擅长中医调理。
见到张医生后,两人一见如故,捧着林言心的化验单研究了大半天,又调整出一套对胎儿和孕妇都更温和的方案。
身边的人都紧张得不行,林言心自己反倒心宽,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乖乖配合治疗。
偶尔也会望着窗外发呆,想着第二世怀了两次孕,反应都不明显,更没出现过妊高症,这次许是真的太累了。
但她并不担心,指尖在肚子上轻轻划着圈,心里笃定,顾振军一定会像第二世那样,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界。
住院一周后,林言心的血压终于稳定下来,身上的水肿也消了不少。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顾母扶着她慢慢走出医院。
林教授站在车旁等着,看着女儿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眼神才柔和了些。
林家老七也放心地回了京城。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把林言心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顾南海每天变着花样给她送营养餐,顾母寸步不离地守着,连实验室的同事们都默契地把她的工作分担了不少。
林言心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脸颊圆润了些,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离预产期还有三天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刚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林言心醒来时发现见了红。
她倒不慌张,还坐在餐桌旁喝了一碗小米粥,身上的阵痛还不明显,并没有慌着去医院。
可顾母转身去厨房拿东西的功夫,再回来时,却见林言心已经软软地晕倒在林教授怀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