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被说得满脸通红。
他哪是没派仪仗,实在是等不及。
自打年前萧承煦微服出行,去新云府见到陆德宁时,陪着她生了三个小包子,他一天都不想离开她们娘四个,但为了不引起朝堂其他人的猜忌,他无奈独自回了宫。
自此,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天天盯着舆图算路程。
昨天傍晚刚收到消息说快到京郊了,他连夜就把早朝推了,天不亮就带着人在宫门口等,从寅时等到巳时,腿都站麻了,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还没跟陆德宁说上三句话呢。
“我这不是......想他们了嘛。”他声音越说越小,瞥见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意,才反应过来母妃是故意逗他。
正闹着,陆德宁带着丫鬟从偏殿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头发松松挽着,脸上带着刚梳洗过的红晕,见到太皇太后忙屈膝行礼:“臣妾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太皇太后连忙摆手,眼睛却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瞧着气色不错,看来行宫的水土养人。”
又指了指三个孩子,“这三个小的也壮实,尤其是念昀,看着瘦弱,但抱在手里却也挺沉。”
陆德宁来到榻边,把念安抱起来,凑到太皇太后身前,“母后,这个是大小子,姑母看看是不是和博哥很像。”
太皇太后瞧见了,笑嘻嘻的开始念叨:“像我们陆家的孩子,不过不是姑母说你,你看你这孩子,有好东西不知道先给祖母有什么难处不会和姑母说,倒先自己想着出去了,你说你受了多少罪。”嘴上说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萧承煦在一旁瞧着,心里那点被打扰的不快早没了。
他看着陆德宁温柔地依偎在母妃身旁,看着母妃逗得念昀咯咯直笑,看着念辰偷偷把手指伸向了太皇太后怀里的念昀,忽然觉得被打断也没什么不好。
他悄悄走到陆德宁身边,趁太皇太后没注意,飞快地捏了捏她的手。
陆德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萧承煦心里甜丝丝的,管他什么天子威仪,管他什么早朝推迟,只要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在一块儿,就算被母妃天天念叨,他也乐意。
陆锦陌拍了拍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陆锦陌踩着花盆底,刚绕过乾清宫前那对威武的铜鹤,就被殿内飘来的一阵奶声奶气的嚷嚷勾住了脚步。她挥退想上前通报的太监,自个儿踮着脚往里瞅,这一眼瞧下去,心尖子顿时像被温水泡过的蜜饯,软得一塌糊涂。
明黄色的身影正围着三个粉团似的小娃娃打转。指着最大的念安,嘀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陆锦陌在外面也没有听清楚,但发髻上的珍珠流苏却随着里面榻上那个小脑袋晃动,叮铃叮铃响得比檐角的风铃还动听。
老二念辰正躺在榻上,嘴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肚子饿了,边吹着气,还不忘伸手去揪萧承煦的胡子。
最小的念昀最瘦弱,但却摇摇晃晃的瞪着两只小脚,挥舞着两只小手,抱着萧承煦的手蹭来蹭去,把口水蹭得龙袍上一片亮晶晶,嘴里还含糊地喊着“抱——抱——”。
而她家那平日里说一不二的皇帝儿子,此刻正一手拎着念辰的后领,一手试图把小儿子从龙袍上扒下来,脸黑得堪比殿角那尊镇宅的墨玉貔貅。
听见脚步声,萧承煦猛地转头,眼里的火气刚要喷出来,瞧见是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句:“母妃怎么来了?”
陆锦陌才不管他那能滴出墨的脸色。
她像只敏捷的老猫,三两步蹿到孩子们跟前,先捏了捏念安软乎乎的脸蛋,又戳了戳念辰鼓起来的腮帮子,最后一把将被自家儿子抱在怀里的念昀捞进自己怀里。
小家伙也不认生,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口,留下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哎哟我的乖孙哟!”陆锦陌的心都要化了,抱着念昀颠了颠,又伸手把另外两个也往身边拢,“瞧瞧这眉眼,这鼻子,活脱脱就是承煦小时候的模样——就是比他小时候俊多了!”
萧承煦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母妃,他们刚回来,身上沾了风尘,您仔细着些。”
“风尘怎么了?”陆锦陌白了他一眼,从袖袋里摸出一串手链,塞给念安,“我的乖孙孙,就算滚过泥坑,那也是天潢贵然。倒是你,当爹的怎么当的?念辰的裤子怎么破了个洞?念昀的袜子怎么一只红一只绿?”
萧承煦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今天守在宫门口等了四个时辰,见了人就光顾着高兴,哪顾得上看这些细枝末节。再说了,这三个小祖宗在外面野惯了,能把他们囫囵带到乾清宫,已经耗尽他半条龙命了。
正说着,念辰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拨浪鼓,摇得震天响。
陆锦陌眼睛一亮,一把夺过鼓槌,亲自给孩子们摇起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三个小包子立刻眼睛围着她转,把刚才还缠着的亲爹抛到了九霄云外。
萧承煦看着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的母妃,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
他正想开口把孩子们抢回来,就听陆锦陌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走,乖孙们,跟哀家去后宫逛逛!让你们瞧瞧哀家新养的那只白鹦鹉,会学你娘说话呢!”
“母妃!”萧承煦急了,“他们刚到,该歇着了!”
“歇什么歇?”陆锦陌抱着念昀,又让宫女抱着念安和念辰,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你这乾清宫除了奏折就是奏章,闷都闷死了。孩子们跟你待久了,该学成书呆子了。放心,晚饭前哀家给你送回来——说不定还能多带个胖孙子回来呢!”
萧承煦僵在原地,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欢声笑语,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忽然觉得这乾清宫是真的冷清。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陆德宁还在偏殿——得,至少还能抓着孩儿他妈温存片刻。
可还没等他挪步,就见陆锦陌又折了回来,探头往殿里看了看,笑眯眯地补充:“对了承煦,哀家让御膳房炖了燕窝,给德宁补补身子。你嘛……就继续批你的奏折吧,省得没事干总欺负孩子。”
说完,不等萧承煦反驳,就像阵风似的带着三个小包子飘走了。
萧承煦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偏殿的方向,忽然觉得,或许等孩子们被母妃折腾够了再回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眼下他能先独占孩儿他妈了。
这么一想,那点被抢了孩子的郁闷,倒也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