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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窗棂时,张天命一行人终于抵达临时住所。案头油灯跳着暖黄的光,映得范通脸颊通红,他将烈炎破往墙上一靠,剑穗上的红绒球还在轻轻晃悠:“老大,两天后的宗门大比,你定能拔得头筹!我这双眼睛看过多少比试,就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把裂天剑使得跟长在手上似的!”

林妙妙正用布巾擦拭翠玉笛,闻言抬头笑了,眼尾弯成月牙:“范通说得不假。从入门时接下李长老的‘流云掌’,到上月在演武场破了王师兄的‘连环腿’,哪回不是看似险象环生,最后都稳稳胜出?”她指尖划过玉笛温润的表面,“这回去大比,不过是再添一场胜绩罢了。”

赵磊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柴,噼啪声中,冰蓝色灵力在他指尖凝成细雪般的光点:“我更在意你那招‘星指’能不能惊住那些老顽固。上次你私下演练时,星芒顺着剑刃攀爬的模样,可比书上画的‘裂天剑诀’图谱惊艳多了。”

丁浩然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笃定:“他们总说金丹境碰元婴境是自不量力,却忘了老大的剑里藏着多少个日夜的琢磨。光是‘星指’的起手式,你就对着月光练了三个月,指尖磨出的茧子换了一层又一层——这样的功夫,输不了。”

张天命坐在灯下擦拭裂天剑,闻言抬眸轻笑。剑鞘上的星纹在灯光下流转,像把揉碎的星光裹进了木头里。“输赢本是常事,”他用软布细细蹭过剑脊,“但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要拿出十二分力气。”话虽平淡,指尖划过星纹时的专注,却藏着不容错辩的底气。

两日后的宗门大比,演武场的喧嚣几乎要掀翻穹顶。看台上人头攒动如浪,连墙角百年老槐树的枝桠间都挤满外门弟子,有人踩着同伴的肩膀,脖颈伸得像雨后春笋,只为看清比武台上的动静。第一排执事们的梨花木椅擦得锃亮,乌木扶手被常年摩挲得泛着琥珀色光,阳光落在上面碎成金斑——所有人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钉在台上那个穿青布衫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袖口洗得发白,卷到小臂,露出腕间被剑穗磨出的浅褐色薄茧,像刻着无数个晨昏的印记。腰间的裂天剑静静悬着,剑鞘上的星纹随他的呼吸起伏,在阳光下明明灭灭,仿佛藏着一片星空。周遭内门弟子穿的锦袍绣着云纹,流光溢彩得像开屏的孔雀,衬得他像株误闯牡丹园的青竹,虽格格不入,骨子里那股倔强的生机却藏不住,风一吹,便直挺挺地向上拔节。

“听说了吗?这新来的要挑战外门弟子!”梳双丫髻的小弟子扒着看台栏杆,嗓子喊得沙哑却难掩兴奋,辫子上的红绳随动作甩动,“就是测天赋那天引动测天珠的那个!当时珠子亮得跟太阳似的,把长老们都惊着了!”

旁边穿灰袍的少年惊得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嗑瓜子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珠子瞪得溜圆:“疯了吧?他才金丹境八重,外门弟子这次最低都是元婴境七重,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这差距,跟鸡蛋撞石头有什么两样?我赌他连外门弟子的衣角都碰不到!”

后排红脸膛的弟子拍着胸脯接话,声音洪亮得像敲锣,震得周围人耳朵嗡嗡响:“锐金阁的李师兄可是元婴八重,去年大比的前十!那柄‘玄铁破山剑’能劈裂三丈厚的岩壁,前些日子还劈了头七阶妖兽,内丹都给劈出来了!这新丁怕是要被劈成两半!”他说这话时特意挺胸,仿佛结局早已板上钉钉。

范通听得火冒三丈,攥着烈炎破的手骨节发白,指腹按得泛青,眼看就要冲上去争论。林妙妙眼疾手快拉住他,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背上,像落下一片温柔的云,声音温软却带着力量:“别冲动。”她抬眼望了望台上的张天命,又扫了眼那红脸膛弟子,眼底闪过清冽的光,“等老大赢了,他们自然无话可说。现在争,反倒落了下乘。”

范通狠狠瞪了红脸膛弟子一眼,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按捺住了——他知道,此刻争执只会让人说老大闲话,反倒不美。偷往台上瞥去,见张天命正望着远处的流云,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心里的火气才慢慢压了下去。

抽签的木盒静立在比武台侧,乌木表面雕着繁复的云纹,纹路里积着经年的灵力,泛出温润的琥珀光泽,像块浸在岁月里的老玉,摸上去都带着沉甸甸的时光感。负责抽签的执事刚揭开盒盖,一股无形的压力便让他踉跄后退半步——外门弟子们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有攥着衣角的紧张,有探着脖子的期待,更有不少人盯着张天命的方向,眼神里藏着看好戏的玩味,像在等待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码。

“下一组,李奎!”执事清了清嗓子高声唱名,声音在喧嚣中撕开一道口子,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这名字本身就带着千斤重。

人群里顿时炸开哄笑,像滚油里溅了水。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拨开众人挤上前,正是锐金阁那位元婴八重的李师兄。他肩宽体阔,站在那里像座黑铁塔,玄铁破山剑用粗铁链缠在背后,铁链与剑身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每走一步都让脚下的青石板微微发颤,仿佛地面都在承受他的重量。他抓起竹签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张天命正缓步走来,顿时咧开嘴,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语气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哟,这不是那个要‘破规矩’的新丁吗?巧了,说不定咱们今儿就能好好‘讨教’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他指尖已死死捏紧竹签,元婴八重的灵力骤然注入,竹纤维在灵力冲刷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有无数细小鱼鳞在上面跳动。签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七”字,红得像血。

李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的狂笑,笑声像闷雷滚过演武场,震得周围弟子耳朵嗡嗡作响,有人甚至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张天命,你要是识相,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老子还能让你少受点罪!”他掂着手里的竹签,像捏着张天命的生死状,脸上的横肉因兴奋而抖动,“元婴八重对阵金丹八重,这哪是比试?分明是老子给你上的第一堂‘规矩课’!让你明白,在神剑宗,辈分和境界就是规矩!”

周围的哄笑声更烈了,有人掏出储物空间的灵石开始下注:“我赌李师兄三招取胜!输了我赔双倍!”“三招?我赌一招!这新丁怕是连剑都拔不出来就得吓瘫了!”尖酸的话语像石子扔进水里,激起一圈圈嘲讽的涟漪,连看台上的几位长老都微微摇头,显然也觉得这比试毫无悬念。

张天命走到木盒前,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竹签,腰间的裂天剑突然轻轻一颤,像有只雀儿在里面振翅。剑鞘上的星纹泛起微光,与竹签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像久别重逢的故人在低语,说着眼底的星辰。他抽出竹签的刹那,恰好有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签面——鲜红的“七”字,与李奎手中的竹签分毫不差,红得像团跳动的火焰,仿佛要烧起来。

“看来,确实要讨教了。”张天命将竹签递还给执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晴好,眼底的星纹却比往日更亮了些,像有流星刚从里面划过。

李奎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像是被这过分的平静激怒,怒火从他浑浊的眼底烧起来,像两簇劣质的油灯:“死到临头还嘴硬!等会儿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境界差距!”他猛地扯开背后的铁链,铁链“哗啦”落地,带着刺耳的金属声。玄铁破山剑“哐当”砸在青石台上,剑柄与台面碰撞的瞬间,竟砸出个寸深的凹坑,碎石簌簌滚落,像在哭。“这柄剑重三百斤,劈开过三阶妖兽的内丹,今天就用它来教教你,新丁该有新丁的样子!”

两人站上比武台时,台下的议论声陡然拔高,像被风吹得更旺的火,噼啪作响。李奎活动着脖颈,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仿佛在拆解生锈的零件,每一声都让人牙酸。元婴八重的灵力如狼烟般冲天而起,带着山崩般的压迫性气势席卷全场,前排的外门弟子被这气势逼得连连后退,有人甚至被压得弯下了腰,连看台上的执事都忍不住皱眉——这气势里的杀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分明是想下死手。

“小子,亮剑吧。”李奎握着剑柄,玄铁剑身上映出他狰狞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黄牙,“不然等会儿连亮剑的机会都没了,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怨老子没给你机会。”

张天命缓缓抬手,裂天剑在鞘中轻鸣,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又像在低吟一首古老的诗。星纹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背,像一条发光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腕骨,每一寸都透着沉静的力量。“不必急。”他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清晰得像在每个人耳边低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只需记住,境界从来不是恃强凌弱的资本,更不该是狂妄的底气。”

“放屁!”李奎怒吼着挥剑劈来,三百斤的玄铁剑在他手中轻如木柴,剑刃拖出丈长的金色剑气,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取张天命面门。这一剑“崩山”,是《五金锻锋录》的杀招,剑风未至,台边的青石已被剑气割出数道深痕,碎石飞溅,像下雨般落在台下弟子的肩头,惊得众人纷纷避让。

看台上的锐金阁阁主微微点头,捻着胡须的手指轻轻点动,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这一剑的力道与角度,已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足以让金丹境弟子当场经脉尽断,魂飞魄散。台下的范通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烈炎破在他手中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去;林妙妙的翠色灵力在掌心凝成花苞,花瓣微微颤抖,随时准备驰援;赵磊和丁浩然也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台上,连眨眼都忘了,仿佛眨眼间就会错过生死关头。

就在金色剑气距张天命眉心不足三寸时,他终于动了。

裂天剑“噌”地出鞘,银白剑光比闪电更快,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顺着剑气来势轻轻一划,像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裂痕,又像月光落在水面,无声无息,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裂天剑诀,第一式——星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星子碎裂般的轻响,细微却清晰,像有无数星辰在耳边炸开。张天命的剑尖与玄铁剑刃相触的刹那,亿万点星芒从裂天剑上爆射而出,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缠住了金色剑气。更诡异的是,那些星芒顺着玄铁剑逆流而上,李奎只觉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涌来,手腕突然一麻,仿佛被毒虫叮咬,又像被温水漫过,玄铁剑竟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剑刃擦着张天命的鼻尖掠过,带着凌厉的风,“咔嚓”一声劈在身后的台柱上,碗口粗的木柱应声断裂,木屑纷飞,像一场突然降临的雪。

李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天命的剑尖已抵在他咽喉前,星芒在他颈间跳跃,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始终没再进半分,像在嘲笑他的迟钝,又像在怜悯他的无知。

“你……”李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元婴八重的灵力在体内乱窜,却被那股星力死死锁在经脉里,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这才明白,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划,不仅卸了他的力道,更封住了他的灵力运转,就像大人按住了挣扎的孩童,轻松得近乎羞辱,让他所有的狂妄都成了笑话,碎得像那根断柱。

“境界差距,确实存在。”张天命收回剑,裂天剑自动归鞘,星纹缓缓黯淡,像潮水退去,露出滩涂般的平静,“但它教你的,应该是敬畏,不是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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