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天可以说是真变了,连洒扫庭院的小丫头都能知道了。
主君不是总往林夕阁去了、反倒日日围着葳蕤轩和寿安堂转。
府里那些干了十几年的老仆更是精,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林小娘怕是要失宠了。
四姑娘墨兰被送到老太太跟前教养,三公子由主君亲自带,分明是断了林小娘在宅院里的依仗,是釜底抽薪的狠招。
几个婆子凑在廊下窃窃私语,都在赌。
要是到了汴京,林小娘还拉不回主君的心,往后在盛家,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后厨女人多,那闲话也多。
婆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压低声音跟旁边舀汤的婆子、聊着府里的八卦。
“你发现没?主君可有大半个月没踏林夕阁的门槛了。”
舀汤的婆子眼神往四周扫了扫,才接话。
“可不是嘛!前儿我去葳蕤轩送点心,听见主君跟大娘子说笑呢,那语气软和得,比刚成亲那会儿还腻歪。我看啊,林夕阁那位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另一个剥蒜的立刻插进来。
“要我说,还是卫小娘有福气。主君这些日子常去她院里,听说还赏了铺子呢,这待遇,从前也就林小娘有过。”
就见周雪娘领着两个女使走进来。
她是林噙霜身边最得力的,往日里仗着主子得宠,在下人堆里向来是横着走的。听见这话,脸唰地就沉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里嚼小娘的舌根?还敢议论主君和主母!信不信我回禀我家小娘,让主君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去!”
后厨的胖厨娘关娘子却不怕她。
她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脸上挂着笑,话里却带着刺。
“周姐姐这话就重了。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嘴上还是留点德好,别到时候我们没被发卖,姐姐倒先因为搬弄是非,落个被赶出府的下场。”
周围几个帮忙的女使连忙打圆场。
“关娘子就是心直口快,周姐姐别往心里去。”
“都是为了份例的事,别伤了和气。”
主君的心思一日三变,万一哪天林小娘又得宠了,今日的话传出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眼下林小娘势头弱了,也不能真让周雪娘压着,总得给自己留个后路、都不能得罪死了。
负责分发份例的女使赶紧打岔,手里拎着装炭火的竹篮递过去。
“好了好了,大娘子早吩咐过,份例不许克扣。周姐姐,这是你们阁里的炭火,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添。”
周雪娘心里憋着气,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
主君收回了林小娘大半的田产和铺子,只留下五间,美其名曰。
一视同仁,不越大娘子体面,如今主子手里进项少了,连笼络下人的银钱都紧了,哪还有从前的底气?
她只能冷着脸,让身边的云栽背上炭火,自己快步往林夕阁走,得赶紧把后厨的事告诉小娘,让主子早做打算。
一进林夕阁的院门,周雪娘就见林噙霜正坐在窗边发呆。
她连忙上前,把后厨婆子的议论、关娘子的挑衅,连一个字都没落下,全说了出来。
林噙霜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将桌上的青瓷茶盏扫到地上。
“那个卑贱的小蹄子!不过是怀了个孩子,真当自己能骑到我头上来了?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蒙骗了红狼!”
“红狼从前那般疼我,怎么会说冷落就冷落?他好狠的心啊!还有墨儿、枫哥,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在父亲面前为娘说句好话?难道忘了娘是怎么疼你们、怎么为你们筹谋的吗?”
周雪娘见林噙霜气红了眼,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小娘,您可千万小声些!这院子墙薄,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主君耳朵里,反倒让主君跟您离了心了。”
“主君从前待您多上心?连您爱吃的蜜饯都要亲自嘱咐小厨房盯着火候,哪会真因为旁人几句话就冷了心?依奴婢看,他就是前些日子被琐事绊住,又或是一时抹不开面子在气头上,您只要还像从前那样,温温柔柔地跟他说几句话,提提从前的情分,主君定会回心转意的。”
林噙霜的呼吸渐渐平复,在盛家这些年,墨儿和枫哥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管家权是她在宅院里的体面,那些田产铺面更是她的底气。
如今三样里丢了两样,已经是要了她半条命了。
卫恕意那个浪蹄子还凭着个肚子抢了主君的关注,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她起身,走到墙角的木柜前,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些碎银子装进钱袋子里。
“雪娘,你说的对,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钱袋塞进周雪娘手里。
“你去寻冬荣,这银子你给他,让他帮我盯着主君的动向、主君去了哪、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要一字不落地报给我。我就不信,红郎真能对我这么狠心!”
周雪娘接过钱袋,连忙躬身。
“奴婢省得,这就去办,定不让小娘失望。”
说完,她钱袋,退了出去。
而此刻书房,盛紘正握着明兰的小手教她写字,刚落下最后一笔,鼻尖忽然发痒,他连忙松开手,侧过身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感冒了不应该了,那就是谁念叨他呢。
“阿嚏~·阿嚏·阿嚏~~”
坐在对面的三个小姑娘顿时停了笔。
墨兰仰着小脸,如兰原本还在偷偷抠砚台边的墨迹,此刻也直起了身子。
连向来拘谨的明兰,都抬起头望向他。
这半个月来,没了林小娘和大娘子在中间挑唆,四个孩子住在寿安堂旁边的院子,有老妈妈和女使照顾、白天在寿安堂,晚上就回隔壁住、吃穿用度一模一样,一起读书、一起吃饭,感情比从前好了太多。
从前见面就掐的如兰和墨兰,如今偶尔还会分享点心、华兰虽然才十五岁,但是也有了大姐的风范、对这几个妹妹也都是一视同仁,帮着他看着三个小的学习、照顾她们日常。
见盛紘打喷嚏,四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
“爹爹,一百岁!”
“二百岁!”
“三百岁!”
逗得盛紘忍不住笑起来。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鼻子,点了点几个兰的额头。
“就你们嘴甜,字写了快一个时辰,也该歇会儿了、。”
“谢谢爹爹!”三个孩子齐声应着,转身就跑到角落的矮桌。
那里摆着盛紘特意让人做的木质跳棋,彩色的木棋子被摆得整齐、旁边还有糕点。
盛紘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端着温热的茶水,看着四个女儿凑在一起的身影。
小孩子嘛,本性都是好的,就是需要个人引导她们、分辨是非,至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华儿,好好看着她们,爹爹要去书房,给你们写一些通俗易懂的启蒙书籍。”
华兰笑着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去,她们几个就交给我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