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完全超出了顾凉的认知。
顾凉皱起了眉头，沉吟道，“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此法......找大的就能生出大的吗？”
“不管大的小的，咱们说服老乡不去种正经粮食，种这些东西，恐怕不太成啊！”
白露循循善善诱道：“如果，我们不去占用宝贵的水田，而是把它们种在草原上呢？草原地广人稀，土壤虽不如良田肥沃，但足够疏松。”
“而且草原上雨水不多，气候也相对干燥，恰好适合这种耐旱的作物。”
“即便失败了，我们损失的也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地蛋和一片荒地而已。”
“草原上？”顾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白娘子，这恐怕不行。草原的土质贫瘠，除了牧草，很难长出庄稼。”
“我们之前也试过，种出来的地蛋比在中原种的还要小，挖起来又费时费力，最后连人工都赚不回来，得不偿失。”
他指着远处那片苍茫的草原，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在女真人眼中，那片地除了放牧，毫无用处。”
“在我们看来，也是一样。”
“那是因为方法不对。”白露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布袋，倒出几颗精心挑选过的土豆。
这些土豆是她用积分在商城里兑换的初代改良种，个头明显比大武常见的要大上一圈，表皮光滑，芽眼清晰。
“顾大人请看，”她拿起一颗，指着上面的芽眼。
他看着白露手中那颗其貌不扬的土豆，又看了看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心中不禁动摇了。
这位白娘子，总能提出一些惊世骇俗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道理的想法。
那亩仙稻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许......再信她一次？
顾凉沉思良久，最终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好！我虽不懂其中道理，但白娘子的远见，顾某已经见识过。”
“既然你说能行，那我们就再试试！”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此事若成，其意义绝不亚于高产水稻！”
“草原能产粮，这简直是改天换地的大事！”
白露笑了，笑得灿烂而明媚。
“那就这么定了！”白露将手中的土豆递给顾凉，“接下来，我们不仅要一起种水稻，还要一起当个草原农夫了！”
顾凉接过那颗沉甸甸的土豆，仿佛接过了又一个沉甸甸的希望！
顾凉是个行动派。
既然决定要试，便立刻着手安排。
在他的协调下，平州官府在关外靠近互市的一片开阔草原上，划出了两块各占一亩的实验田。
这片土地从未被开垦过，土质疏松，杂草丛生，正是顾凉口中那种除了放牧毫无用处的典型草原地。
消息传开，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其中也包括完颜宗弼。
当他听闻那位神秘的白娘子和顾大人，要在草原上种地蛋时，这位女真四王子露出了和顾凉初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困惑表情。
“在草原上种地？还是种那种又小又不好吃的地蛋？”完颜宗弼找到顾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顾大人，你们汉人是不是粮食太多了没地方花？”
“有这功夫，不如多准备些布匹茶叶，我下次带更多的牛羊来换。”
顾凉闻言，只是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四王子，先别急。”
“过几个月，或许你要带来的就不是牛羊，而是想来学种地的族人了。”
他邀请完颜宗弼作为这场实验的见证人，宗弼虽满心疑窦，但出于对顾凉和白露的好奇，还是答应了下来。
实验正式开始。
A号实验田，完全模拟大武百姓最传统的种植方式！
农人们将从市集上买来的、个头只有鸽子蛋大小的普通土豆，原封不动地直接埋进翻好的土里。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完全是听天由命式的耕种。
不少围观的女真人看着，都连连摇头，觉得这是在浪费力气。
b号实验田，则完全按照白露的新法进行。
首先，在白露的指导下，农人们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温棚。
她让顾凉派人将那些她提供的、个头明显更大的优选土豆整齐地码放在湿润的沙土上，保持棚内温暖湿润。
“这是在做什么？”顾凉不解地问。
“催芽。”白露解释道，“先让它在最舒适的环境里，把芽眼唤醒。等芽长到一寸长，我们再切块下地。”
“这样能保证它们入土后，可以立刻开始生长，而不是把力气耗费在发芽上。”
几天后，当农人们掀开沙土，看到那些土豆上果然冒出了一个个粗壮的紫色嫩芽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连顾凉也看得啧啧称奇，这简直是人为地掌控了万物的生发之机。
接着，白露亲自示范如何切块。
她用小刀将一颗土豆精准地切成四五块，确保每一块都带有一个健壮的芽眼。
切完后，她并没有立刻让农人下种，而是将切口蘸上了一层草木灰。
“这又是为何？”顾凉已经变成了一个好奇的学生。
“为了防止腐烂和病虫害。”白露耐心解释，“草木灰能让伤口快速干燥，形成一层保护膜，还能提供一些土豆生长需要的钾。”
“这些都是为了让它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最后，才是播种。
与A号田的随意埋下不同，b号田的播种极为讲究。
农人们按照白露画出的标准行距和株距，挖出一个个深浅一致的土坑，小心翼翼地将带着芽眼的土豆块放入，芽眼朝上，再覆上松软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连最不看好的女真人都看出了门道。
b号田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精细和讲究。
接下来的三个月，成为了平州关外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A号田和b号田的差异，从出苗的那一刻起就泾渭分明。
A号田的土豆苗，出得稀稀拉拉，长得也慢，叶片瘦小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b号田，几乎所有的土豆块都成功出苗，长出的幼苗粗壮有力，叶片浓绿肥厚，很快就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海洋，那蓬勃的生命力，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完颜宗弼每次来互市，都要跑到田边看一看。
从最初的不屑，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震撼......
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顾凉下令，公开刨收。
这一天，不仅平州的官员、商行的管事来了，连关外许多部落的头领，在完颜宗弼的邀请下，也纷纷前来围观。
先开A号田。
农人们一锄头下去，带出了一串土豆，最大的也不过比鸡蛋大一些，更多的是只有拇指大小的豆子。
刨了半天，一亩地零零总总，最后装了不到三大筐。
称重之后，顾凉宣布结果：“A号实验田，亩产三百二十斤。”
这个数字引不起任何波澜，甚至低于一些人的预期。
女真头领们纷纷摇头，觉得汉人果然是在做无用功。
然后，轮到b号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依然绿意盎然的田地里。
农人挥动锄头，小心翼翼地刨开第一株土豆的根部。
当那株土豆被完整地提溜出来时，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天呐！”
“这是......地蛋？”
“这比我孩子的脑袋还大！”
只见那株土豆的根茎下，密密麻麻地挂着一串又一串硕大的土豆！
每一个都圆润饱满，个头最小的，都比A号田里最大的那个还要大上一圈！
随手拿起一个，都沉甸甸的，压得人手腕发酸。
根本不用刨完，只看这第一株的成果，所有人都知道，奇迹发生了。
女真头领们冲到田边，死死地盯着那些从地里不断翻出来的、黄澄澄的金疙瘩，眼睛里充满了贪婪和不敢置信。
完颜宗弼更是直接跳进田里，从农人手中抢过一把锄头，亲自刨了起来。
当他亲手刨出一大窝比石头还沉的土豆时，这位在战场上都面不改色的女真王子，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最终，b号田的土豆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凉站在那座土豆山前，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他大声宣布：
“b号实验田，亩产......三千零五十斤！”
三千零五十斤！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劈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是A号田产量的将近十倍！
这个产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平州最好的水田！
而且，这还是在他们眼中最贫瘠的草原上种出来的！
女真头领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看着那座土豆山，仿佛看到了一座座吃不完的粮仓。
饥饿，这个像梦魇一样纠缠了他们祖祖辈辈的怪物，在这一刻......似乎要消失了！
完颜宗弼扔掉锄头，大步流星地走到白露和顾凉面前。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女真人最古老、最庄重的礼节，深深地弯下了腰。
“白娘子，顾大人......请教我们，如何种出这样的神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白露和顾凉相视一笑。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手中的武器，不再仅仅是粮食和布匹。
他们有了更强大的东西——技术。
一种足以改变草原命运，并将其牢牢绑在大武上无可替代的技术！
面对完颜宗弼的请求，以及周围女真头领们炽热如火的目光，白露脸上的笑容愈发从容。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上前，从那座土豆小山上拿起一个最大的，掂了掂，然后递给完颜宗弼。
“四王子，你觉得，这东西，能让你的族人吃饱吗？”
完颜宗弼郑重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土豆，重重地点头：“能！一个就能顶过去一小篮子！有了它，草原上再也不会有饿死的人！”
“仅仅是吃饱，还不够。”
“这只是开始。”
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皮肤黝黑、眼神渴望的女真汉子，然后转向身边的顾凉，最后落回完颜宗弼身上。
“顾大人刚才宣布的产量，是三千斤。但我要告诉你们，这还不是它的极限。”白露语出惊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亩产三千斤还不是极限？
这简直是神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草原上试种，土地还不够肥沃，我们的经验也还不够丰富。”白露自信地说道，“只要用心侍弄，未来亩产四千斤，甚至五千斤，都并非不可能！”
“而且，”她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消息，“你们可知道，在平州这片土地上，气候适宜，我们可以做到一年两熟？”
“一年两熟？”完颜宗弼愣住了。
女真人的认知里，庄稼种下去，秋天能收一次，就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
“没错。”白露肯定地回答，“我们可以在春天种下谷神一号水稻，夏末收割。收割之后，田地不会闲置，我们可以立刻种下稻米！”
“草原这边也是......平州的气候热得很，足够让这批土豆在入冬前迎来第二次丰收。”
“一块田，打两份粮！”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白露看着他们震撼的表情，继续加码：“而土豆这种作物，生长周期比水稻更短。”
“在草原上，只要不缺水！理论上一年可以成熟三次！”
“春种夏收，夏种秋收，完全不成问题！”
她描绘的这幅景象，对这些常年与饥饿抗争的草原民族来说......实在是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他们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年长的部落头领喃喃自语，仿佛在梦中。
白露微微一笑，伸手指向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从今以后，这里，不再是只能长草的贫瘠之地。”
“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变成种着丰富食物的宝地！“
“你们可以在这里大规模地种植土豆，彻底解决温饱问题。”
“至于你们喜欢的米、茶、布匹、铁器......这些都不需要你们再费心！”
“平州，就是你们最大的粮仓和货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