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去听外面的污言秽语。
可那些声音,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无孔不入地往他耳朵里钻。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男女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毫无顾忌的呻吟……
一墙之隔,正在上演着一出活色生香的闹剧。
而这出闹剧,就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们刚刚的模样。
他们刚才,是不是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他们刚才,是不是也……
这个认知,让沈时安的身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僵硬。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
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宋清音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外面的声音,让她刚刚被压下去的药力,又有了一丝抬头的迹象。
身体里的燥热,混合着心里的恶心,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趴在沈时安的胸口,只觉得天旋地转。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默默地承受着这场荒唐的酷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门外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了下去。
“师姐,你可真是个妖精……”男弟子意犹未尽地感叹着。
“哼,现在知道师姐的好了?”女弟子娇哼一声,“走吧,回房,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上终于恢复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两人依旧保持着暧昧的姿势,谁也没有先动。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失落的情绪,出现又消失。
直到空气中,尴尬开始弥漫......
被强行中断的情事,像一根刺,扎在两人中间,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过了许久,沈时安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宋清音身上,缓缓地,一寸寸地,退了下来。他几乎不敢看此时的宋清音是什么样子,狼狈的别过眼。
然后,他飞快地拉过一旁的薄被,不由分说地,将宋清音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掉刚才发生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踉跄着站起身,背对着床铺,走到了房间的角落。
身体里那股被强行中断的药效,此刻正在疯狂地反噬。
他扶着墙壁,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下来,身体因为极度的隐忍而微微颤抖着。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喉咙里,却还是溢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的闷哼。
那一声压抑的闷哼,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宋清音的心上。
她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濒临折断的青松,倔强地支撑着,不肯倒下。
昏黄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显得孤单又脆弱。
宋清音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刚刚门外那场闹剧,对她来说是恶心和难堪,但对沈时安这种自幼恪守礼教、以正道自居的人来说,恐怕是毕生都未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他体内的药力,并没有解。
被强行打断,只会比顺其自然地发泄出来,更加痛苦。
她能想象得到,他此刻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身体里是情欲的烈火,心里是道德的枷锁,两种力量在疯狂地撕扯着他,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
宋清音在被子里动了动。
也许是因为刚刚那场闹剧的冲击,也许是因为沈时安的内力在她体内走过一遭,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燥热,已经消退了不少。
虽然还有些残留,但至少,理智已经完全回笼了。
她看着沈时安的背影,看着他因为隐忍而不断颤抖的肩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忍。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什么都自己扛着。
无论是天阙剑宗首席弟子的责任,还是正道未来的希望,又或者是此刻这难以启齿的欲望。
他都习惯性地,一个人默默承受。
可是,他也是人啊。
他也会痛,会难受,会有七情六欲。
宋清音抿了抿嘴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身上凌乱的衣衫,让她脸颊一热。
她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确认不会再春光外泄,才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沈时安身后。
“沈时安?”她试探着,小声地叫他。
沈时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别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宋清音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
她知道,他现在是在用全部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本能。
她的靠近,只会让他更难受。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沈时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宋清音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她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天阙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正道未来的领袖人物,竟然被合欢宗的下三滥手段,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江湖都要笑掉大牙。
可另一方面,她又笑不出来。
她想起了刚刚在床上,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想起他吻她时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想起他为她擦去伪装时那专注又珍视的神情。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炽热的情意也只有在这刻才敢表露。
他的心,已经乱了。
这本该是她乐于见到的结果,
可现在,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她心里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反而,只有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复杂情绪。
“沈时安,”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开口,“你这样硬扛着,不是办法。”
沈时安依旧没有回头。
“我没事。”他固执地说道。
“你有没有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宋清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合欢宗的药,不是靠意志力就能扛过去的。你再这样下去,会伤到根基的。”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情欲之火,最是伤身。强行压制,郁结于内,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沈时安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他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难道,要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又如何?”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总好过……总好过行禽兽之事。”
禽兽之事?
宋清音被他这四个字,刺得心口一疼。
原来在他心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禽兽之事吗?
一股无名火,从她心底窜了上来。
她承认,一开始,是药力在作祟。
可后来呢?
后来他为她摘下面具,她为他卸下伪装,他们看着彼此最真实的模样,那个吻……难道也只是禽兽的本能吗?
她不信。
“沈时安,你混蛋!”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沈时安的身体,又是一僵。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骂他。
“在你眼里,男女之间,就只有禽兽之事吗?”宋清音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觉得你刚才是在对我行禽兽之事?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当圣人吗?”
“我……”沈时安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刚才发生的一切。
说是错的,可他内心深处,却又无比的渴望。
说是对的,可他的理智和教养,又在疯狂地谴责着自己。
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混乱之中。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艰难地解释道,“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你堂堂天阙剑宗的沈时安,不该对我这个浣花剑派的余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对不对?”
宋清音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心中最隐秘,也最不堪的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