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外。
暗卫首领带着三名手下,如同四道无声的阴影,瞬间封锁了柳如眉所在房间的所有出口。
动作迅捷狠辣,配合无间,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
首领一个手势,一名暗卫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指尖微动,一根细如牛毛的铜丝探入门栓缝隙。
然而,就在铜丝即将挑开内栓的刹那——
“咔嚓!”一声脆响,并非门栓断裂,而是窗棂被从内暴力撞开的声音!
几乎同时,房门被一股大力从内向外猛踹!木屑纷飞!一道纤细却迅疾如电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刺鼻的甜香粉末,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破开的房门处激射而出。
“闭气!”暗卫首领瞳孔一缩,厉声示警,同时身形暴退!但距离实在太近,那甜香粉末扩散极快,冲在最前的两名暗卫动作瞬间一滞,眼神出现刹那的迷茫,吸入粉末的鼻腔传来强烈的麻痹感!
柳儿,或者说是柳如眉,她根本没有休息。
凭借着多年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她早就警惕地伏在窗边。
当远处主屋书房方向传来一丝极细微、几乎被虫鸣掩盖的异响时,她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不好!是冲她来的。
看来陆宸远已经发现了,计划要提前了。
看准时机,大门爆开的瞬间,她猛地推开后窗,身形如轻烟般掠出,落地无声,迅速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朝着院墙方向疾驰!
然而,她快,陆宸远的暗卫更快!
就在她脚尖即将点上院墙借力的刹那,三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呈品字形,无声无息地封死了她所有去路。
凌厉的劲风直袭她周身要害,没有半分废话,出手便是擒拿锁喉的杀招。
柳如媚心中大骇。
好快的身手!好默契的配合!她身形急转,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向她咽喉的手爪,同时素手一扬,几点寒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向左右两人!
“叮叮!”暗卫反应极快,兵器格挡,火星四溅。
但正前方那首领模样的暗卫却是不闪不避,掌风如刀,直劈她面门!柳如媚瞳孔猛缩,仓促间只能举臂硬挡!
“嘭!”一声闷响!柳如媚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手臂剧痛,气血翻涌,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院墙上!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束手就擒!”暗卫首领声音冰冷,攻势再起,另外两人也瞬间补位,封死她所有闪避空间。
三人合击,如同天罗地网。
柳如媚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她知道,再不拼命,今日必死无疑!电光火石间,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蜡丸,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砰!”蜡丸碎裂,一股浓烈到刺鼻、带着奇异甜香的粉色烟雾瞬间爆开,如同活物般迅速弥漫!
“闭气。”暗卫首领厉喝,动作却不可避免地一滞,屏息急退!
就在这烟雾弥漫、视线受阻的瞬间,柳如媚强忍着迷烟对自身的侵蚀,眼中厉色一闪,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和力气,足尖在墙根一块松动的砖石上用力一蹬。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硬生生撞向旁边一户人家用作遮挡杂物的破旧纱帘。
“哗啦!”纱帘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伴随着院内鸡鸭受惊的扑腾和尖叫!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迷烟的阻隔,为柳如媚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她甚至顾不上被迷烟呛得眼泪直流、头晕目眩,更不顾被刮破的粗布衣裙和手臂上渗出的血痕,如同惊弓之鸟,以最快的速度,借着混乱和夜色的掩护,朝着村外黑暗的山林方向亡命奔逃。
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追击的暗卫首领屏息冲出迷烟范围,看着那消失在混乱和黑暗中的身影,脸色铁青。
他蹲下身,在柳如媚撞破纱帘的地方,捡起一样遗落的东西,那是一个令牌,中心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这绝非一个逃难孤女该有的东西。
“大人,人……跑了。用了极其霸道的迷魂烟,兄弟们一时不察。”暗卫首领将玉佩呈给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院墙阴影下的陆宸远,声音带着自责,“留下了这个。”
陆宸远接过那令牌,指尖在那冰凉的玉面上缓缓摩挲,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玉质,看清背后隐藏的纹章。
他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又是端王的人,看来已经把他逼急了。
他紧紧攥住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只是解药……线索暂时断了。
“赵师爷,”陆宸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转向被暗卫押过来、面无人色的赵师爷,“你‘收留’的这位‘孤女’,本事不小。”
赵师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大…大人饶命!小人真的…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啊!”
陆宸远冷冷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对暗卫首领道:“带他去该去的地方,仔细‘招待’,看看还能榨出点什么。至于那个柳儿……封锁消息,暗中追查,尤其注意镇上和通往州府的路径。她受了伤,跑不远。”
“是!”暗卫首领领命。
陆宸远的目光再次落回令牌上,眼神幽深。解药……线索断了,但源头还在。他转身,声音低沉:“去‘请’陈老大夫过来。就说……夫人夜里心疾似有反复,请他速来诊视。”
“请”字,被他咬得极重。
陆宅·偏厅
当暗卫将蒙着眼睛、浑身僵硬的陈老带入偏厅时,陆宸远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茶。
烛光下,他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雷霆行动从未发生。
陈老的眼罩被取下,骤然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待看清端坐的是陆宸远,以及这深夜被“请”来的诡异气氛,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明白了。
“陈老,”陆宸远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陈老心底,“深夜惊动,实属无奈。我夫人的身子,您是清楚的。近日她服用了您开的药,气色……红润异常,心口却越发滞涩疼痛。我心中不安,特请您来解惑。”
陈老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避开陆宸远的目光,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青砖看穿。
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那味‘千日莲’……”陆宸远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陈老行医一生,当知它用作‘相思烬’药引时,是何等阴毒!阿音待您如长辈,陆家可曾亏待过您分毫?!”
“噗通!”陈老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老泪纵横,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大人……老朽……有愧啊!”他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他们……抓了老朽的孙儿……才五岁啊!老朽……老朽没得选!没得选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交流,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卑微的乞求:“大人!老朽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只求……只求大人给个痛快!只希望……莫要牵连无辜稚子!”
陆宸远看着眼前瞬间衰老了十岁不止的老者,看着他眼中那深沉的痛苦和卑微的乞求,胸中翻腾的怒火竟被一种更沉重的悲哀和冰冷所取代。又是胁迫!又是拿至亲骨肉做筹码!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手段何其卑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漠然的寒潭。“带走。”
他挥了挥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关入暗牢,严加看管。以……谋杀未遂论处。” “谋杀”二字,他咬得极重。
陈老闻言,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任由暗卫将他架起,蹒跚着走向门外的黑暗。
那背影佝偻,充满了暮气和死寂。
对他而言,或许牢狱之灾,反而是种解脱,至少,他用自己的命,或许换来了孙儿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