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位在钟家地位尊崇、实力仅次于两位圣帝的大长老，竟是毫不犹豫地对着瘫坐在地、气息微弱的沐风云，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沐道友！再造之恩，恩同父母！钟山……代家主，代整个钟家，拜谢公子！”
大长老钟山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激动，老泪纵横。
他这一跪，将沐风云吓到了！
沐风云强忍着神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想要起身搀扶，却是一个踉跄。
他虚弱地摆了摆手：“大长老……快快请起……晚辈……受不起如此大礼。救治钟前辈，是晚辈……分内之事。”
钟山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沐风云，语气无比郑重，如同立下大道誓言：
“道友大恩，钟山无以为报！从今日起，道友但有所命，只要不违背大道道义，不损害钟家存续，钟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承诺！意味着沐风云从此拥有了调动钟家至少三分之一核心力量的隐性权力！
沐风云看着钟山那真挚而决绝的眼神，心中触动，知道此刻推辞反而显得虚伪，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长老言重了，这份心意，沐风云……记下了。”
钟山这才起身，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沐风云，取出一枚散发着沁人心脾香气的碧绿丹药：
“道友神魂损耗过度，快快服下这‘蕴神丹’调息。”
沐风云并未推辞，服下丹药，能被一位圣帝珍藏的丹药，其价值可想而知。
一股清凉温和的药力迅速滋养着近乎干涸的识海，剧痛稍减。
钟山看向依旧昏迷的钟鹿鸣，担忧道：“家主他……”
“长老放心！”沐风云语气肯定。
“钟前辈帝源之毒已清，此刻昏睡，一方面是因麻药效力未过，另一方面也是因驱毒过程冲击过大，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
“待药效过去，以钟前辈的修为根基，辅以温养圣药，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祛除了这附骨之疽，钟前辈的修为，或许因祸得福，未来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听到沐风云肯定的答复，大长老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自从钟鹿鸣受创的这些时日以来，他终日寸步不离守护在旁，心忧之下也是耗费精神。
目光落在钟山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因激动而泛着红光的脸上，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沐风云觉得这位大长老，对钟鹿鸣、对钟家的忠诚，似乎超乎寻常，那是一种近乎于子女对父母的濡慕与守护。
“大长老。”沐风云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一丝探究。
“恕晚辈冒昧，我观您对钟家，对钟前辈，似乎……”
问出此言并无其他意思，纯粹是沐风云太好奇了。因为据他所知，大长老并非钟家血脉之人。
钟山闻言，脸上激动之色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感激与追忆。
他走到窗边，望着北部湾那特有的、带着苍茫与混乱气息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道友既然问起，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钟山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沙哑。
“想必道友也听说了，我并非钟家血脉，这条命，是家主……是鹿鸣大哥，从尸山血海中捡回来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缓缓道来：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当时的钟家，还只是北部湾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最强的老祖也不过是圣王境界，在这混乱之地艰难求存。”
“那时，混沌归墟，并非如今这般势力林立、各自为政。在归墟的核心区域，存在着一个庞大无比、统御了归墟近乎七成疆域的古老王朝——车离王朝！”
“车离王朝？”
沐风云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混沌归墟自古便是如此混乱，强者割据，从未想过，这片浩瀚无垠、法则残缺的土地，竟然曾经存在过一个一统的王朝？
“是的，车离王朝。”
钟山肯定地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敬畏与恐惧交织的复杂神色。
“那是一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王朝之主修为通天，麾下强者如云，律法森严，统御万族。归墟之域在它的统治下，曾有过一段相对和平与繁荣的岁月。”
“然而，盛极必衰。不知因何缘故，一场席卷了整个混沌归墟核心区域的恐怖大战爆发了！”
“那并非寻常的势力争斗，而是……针对车离王朝的战争！”
“参与其中的，有王朝内部的反叛势力，有一直被镇压的古老邪魔，甚至下域……诸多附属势力也插手！”
钟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那毁灭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能混战’！圣帝级别的存在都只能算是高级将领，法则被打崩，星辰被拽落，大陆板块沉陷，空间成片湮灭！”
“无数传承悠久的宗门、家族、国度，在那场战争中化为飞灰，亿万万生灵涂炭……”
“我当时，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生活在一个依附于车离王朝的小型部族里。”
“那一天……天突然就黑了，不是夜晚的黑，而是各种毁灭性能量遮蔽了苍穹的黑……然后，便是无尽的爆炸、崩塌、惨叫……”
“我眼睁睁看着族中的长老、父母、兄弟姐妹……被一道掠过天际的、不知名强者交锋逸散的能量余波……瞬间气化！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这位圣皇巅峰的老者，眼眶再次红了，身躯微微发抖，那童年目睹的灭族之痛，即便过去了无数岁月，依旧刻骨铭心。
“我因为贪玩，躲在了一处废弃的祭坛裂缝里，侥幸躲过了第一波毁灭。”
“但随后而来的空间风暴、法则乱流，几乎将那片地域彻底从归墟抹去。”
“我躲在裂缝中，瑟瑟发抖，看着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以为必死无疑……”
他的眼神中，忽然注入了一抹光亮，如同绝望中看到的唯一救赎。
“就在我即将被一道空间裂缝吞噬时，一道星光……斩开了混乱的能量，一个身影出现在那片废墟之上。”
“他当时也很年轻，受了不轻的伤，似乎是在躲避战乱的波及，显得有些狼狈。他看到了躲在裂缝中、奄奄一息的我……”
“他本可以视而不见，在那等天倾之祸下，自身难保是常态。但他……停了下来。”
“他耗费了所剩不多的力量，撑开了护体星光，将我从那片毁灭之地带了出来。那个人……就是当时的钟家少主，钟鹿鸣。”
“他将我带回了他那个同样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家族。当时的钟家，为了躲避战火，正在举族迁移，处境艰难。”
“但他从未嫌弃过我这个累赘，给我食物，教我修炼，待我如亲弟……”
钟山转过身，看向榻上昏睡的钟鹿鸣，目光孺慕而坚定：
“从那一天起，我的命，就是鹿鸣大哥的，就是钟家的。我发过誓，只要我钟山还有一口气在，必护钟家周全，必助大哥完成心中所愿！”
沐风云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他没想到，这位看似寻常的钟家大长老，竟然有着如此悲惨而又幸运的过去，更与钟鹿鸣有着这般深厚的羁绊。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钟山对钟家的忠诚如此纯粹和绝对。
“那场大战……最终结果如何？车离王朝……”
沐风云压下心中的震惊，追问道。
钟山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场大战持续了很久，具体细节早已湮灭在历史中。我只知道，最终，辉煌一时的车离王朝……覆灭了。”
“王朝核心疆域被打成一片死地，龙脉崩断，气运消散，无数强者陨落。”
“自那以后，混沌归墟便陷入了长久的混乱与割据，再也没有能一统天下的势力出现。”
“各大势力在王朝的废墟上建立，相互征伐，形成了如今这般格局。”
“而我钟家，也是在那种乱世之中，抓住了机遇，凭借鹿鸣大哥的雄才大略，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际遇，才一步步崛起，成为了如今北部湾的三大势力之一。”
静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沐风云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一个曾经统一归墟的庞大王朝，一场导致其覆灭的恐怖大战，改变了整个归墟的格局，也塑造了钟鹿鸣与钟山的命运，间接影响到了钟家的今天。
他隐隐感觉到，那场大战的背后，似乎与魔域的毁灭和洪荒的出现存在某种关联。
这一切，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向他张开。
而他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这由古老历史所引发的、新的漩涡之中。
他看着昏睡的钟鹿鸣，又看了看神情肃穆的钟山，心中暗道：
“钟家的崛起，恐怕也并非一帆风顺，其中定然也隐藏着不少秘密。北部湾的水，比想象中更深；而这混沌归墟，更是迷雾重重。”
他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身，对钟山道：
“大长老，钟前辈还需静养，我也需要调息恢复，便不打扰了。”
钟山连忙躬身：“道友请便，此地交给我便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
沐风云点了点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走出了静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沉重与清明。
他知道，自己在北部湾，在钟家，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过客或盟友。
他卷入的，是一段横跨万古的恩怨与谜团之中。
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