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风雪在这两股伟力的夹缝中彻底湮灭,冻土上竟有无数奇异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生长,又在法则碰撞的边缘瞬间枯萎凋零,循环往复。
罡风停止了呼啸,煞气暂时蛰伏。
整个北俱芦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两股至高的意志在无声地角力,决定着这片绝域以及其中苟活生灵的命运。
鸿钧的虚影在女娲那坚定磅礴的造化道韵冲击下,清光显得不再那么凝实,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裂帛般的涟漪。
他看着女娲那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又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在女娲圣光笼罩下,眼中凶戾尽去、只剩下卑微求生渴望的妖族残骸。
他知道,今日之计,已成泡影。
女娲以妖族圣人之名,以造化大道之力,硬生生在北俱芦洲这片“弃土”上,划下了一道他暂时无法逾越的界限。
继续对峙下去,只会引发更大层面的冲突。对于女娲这位以功德入圣的圣人,鸿钧也不能逼得太紧。
毕竟,女娲不是三清,不是西方二圣,她的圣位是其自己的道,而非将元神寄托天道,寄托在自己手中。
鸿钧虚影最终归于彻底的冰冷与漠然,那清光缓缓收敛,如同退潮。
“好,好一个‘一线生机与尊严’。女娲,汝今日之择,因果自担。”
鸿钧的声音再次变得毫无情感,仿佛刚才的愠怒从未存在。
话音落下,那凝聚的混沌之气与天道法则构成的虚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冰窟之中。
只留下那被抚平却又被女娲圣光充斥的奇异空间。
笼罩北俱芦洲的天道威压骤然消失。女娲的圣光温柔地填补了所有空隙,如同温暖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酷烈。
冰窟内,死寂一片。
残存的大妖们,仿佛刚从一场无法理解的噩梦中惊醒,又像是溺水者被拉上了岸。
他们看着前方那位人身蛇尾、散发着无尽慈悲与温暖光辉的身影。
巨大的茫然之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九婴的残魂虚影微微颤抖着,望着女娲,那早已枯竭的眼中,似乎有浑浊的液体凝聚。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无比艰难地,向着女娲的方向,低下了那颗曾经桀骜不驯的头颅。
紧接着,是呲铁遗脉沉重的匍匐,是其他大能无声的跪拜。
没有言语,只有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以及冰窟深处,隐隐传来的、压抑了万古的呜咽。
女娲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圣洁的面容上,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冻土上。
那泪珠落处,一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圣洁光芒的碧绿嫩芽,顶破了万载玄冰,顽强地探出头来。
一线生机,终在北俱芦洲的绝望冻土上,艰难地扎下了根。
而女娲的身影,如同亘古的灯塔,守护着这微弱的火种,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算计。
北俱芦洲的罡风与寒煞在女娲圣光的庇护下暂时蛰伏,那株于绝望冻土上破冰而出的碧绿嫩芽,微弱却倔强地宣示着“一线生机”的存在。
然而,女娲心中并无半分轻松。
鸿钧退去时的冰冷话语如同诅咒般萦绕,她比谁都清楚,鸿钧绝不会就此罢休。
仅凭她一人之力,在北俱芦洲这片天道遗弃之地对抗道祖后续的手段,守护这微弱的火种,难如登天。
目光扫过冰窟中那些匍匐在地、呜咽不止的妖族残骸,看着他们眼中那混杂着卑微、茫然与一丝微弱希冀的光芒。
女娲心中那份源自造化的慈悲与身为妖族圣人的责任,最终压过了顾虑。
她需要一个强援,一个足以让鸿钧忌惮、能真正护住北俱芦洲这片“庇护所”的存在。
而普天之下,除了那正高举伐天大旗、气运如虹、以人道硬撼天道的人皇沐风云,还有谁?
只是……想到与人族的“渊源”,女娲圣洁无瑕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
封神量劫……那是她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也是横亘在她与人族之间,一道由鲜血与背叛铸就的深深沟壑。
“罢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然。
为了这北俱芦洲绝望冻土上刚萌发的一线生机,为了那些匍匐在地、哀鸣不止的“孩子们”,她必须一试。
隐雾山中。
沐风云那缕混沌之气在体内游走,一次次洗刷着经脉神魂,他的修为也随着混沌之气的滋润悄无声息突破。
短短数月,沐风云以至混元中期,现在的他与通天不相上下。
相比于修为上的提升,沐风云更欣喜的是他的大道终于明了。
那在所有人眼中无比遥远和艰难的准圣,甚至是圣人,在沐风云这里都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要给他时间,圣人自可成!
天,骤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