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庆东推着他,“担心作甚,我与慧觉大师是忘年之交,白日不知他身子不好,此刻我来探望他老人家一番。”
“师父需要静养——”
话音未落,僧舍寮房的院门,就被秦庆东推开。
他熟门熟路,寻到最里头的那间,轻叩房门,“慧觉大师,晚辈秦庆东听闻大师身子抱恙,特来探望。”
屋内,烛火摇曳。
片刻之后,传来慧觉大师苍老的声音,“多谢二公子挂心,老衲只是年事已高,早些躺下了。”
拒绝之意,毋庸置疑。
秦庆东面皮历来是城墙厚,小沙弥都颇为逾越的拽着他衣袖,低声哀求,“施主,二公子,就让师父歇着吧。”
这春日夜里凉意不减, 老人家才睡得被窝热乎,又得起来,想想都觉得不合时宜。
秦庆东心中焦急,又抬手叩门,“大师,本不该叨扰,只是我那挚友季章此时中毒,生死不知,素来知大师擅长药理,特来求药。”
护卫听来,这也才明白。
眼里登时露出谢意,只是夜色渐浓,秦庆东与小沙弥也不曾注意到。
屋内寂静如斯。
好一会儿,才传来慧觉大师的声音,“二公子的挚友,莫不是镇国公府四公子?”
“就是他,大师定然是记得的,您救过他家娘子的性命,还请大师慈悲为怀——”
话音未落,听得咯吱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四弟怎地了?”
四弟?
秦庆东抬头,被眼前身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震住,忽地反应过来,一步跨进门来,双手拽住对方双肩,“三郎,裴三郎,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裴彻单手执掌于胸前,“阿弥陀佛,贫僧——”
“少贫僧来去,你如今不曾点了戒疤,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我们多年挚友,你休想扯开。”
裴彻样貌不变,一如既往年轻英气。
即便是缺了一条胳膊,在臃肿僧袍之下,他依然不减翩翩风采。
“四弟怎地中毒了?”
裴彻问来,秦庆东立时对着压根儿没躺着的慧觉大师与裴彻长话短说,“今日里季章去温溪山庄接观舟回府,哪知隆恩寺追杀观舟的贼子也跟着过去,季章为护娘子,肩头中了一箭,但箭矢上有毒……”
慧觉大师一听这话,立时起身,从榻上最里头的柜子里,取出两瓶药来。
到烛火下头,打开来看了一眼,又合上。
这才递给裴彻,“白色药瓶里是百草丹,青花瓶里的则是五灵丹,你都带上,前者是解花草之毒,若裴四郎有呕吐、喉咙肿痛、下泄不止,喂上一粒。至于五灵丹,乃是解蛇毒、蝎子毒、蜘蛛虫蚁之类,这药效比较野,若裴四郎一直不醒,就强喂一粒,切忌,只可一粒。”
裴彻点头,“是了,多谢大师,事态紧急,小僧就不多逗留了。”
揣上药物,就准备出门。
秦庆东见状,一把拽住裴彻,“你莫急,等我给你找三五个人做护卫。”
裴彻轻轻摇头,“溪回不必担忧,我带着正保就行。”
秦庆东当然不同意,“那贼子如今潜逃了,若你在半路遇到,他生了歹意,那可就麻烦了。”
人多的话,还能应付一二。
出了慧觉大师的房门,丁富才拱手道,“三公子,属下富才,护送您往山庄里去。”
“丁富才?”
裴彻侧目,看了过去。
丁富才眼眸里含泪,“三公子,是属下呢,上次得见您,还是在山上,如今快一年了,您可还好?”
当时也是去救宋观舟,随着四公子急匆匆跑上山,就看到被猎户一家锁起来的三公子与四少夫人。
时光如梭,晃眼又是一年。
裴彻轻拍他肩头,“让你挂心了,我一切俱好。”
容不得多耽误,连着丁富才、瘸腿的正保,还有秦庆东额外给的两个护卫,五人打着火把,打马离去。
秦庆东也不耽搁,寻到方丈跟前,私下说了这贼子潜逃之事。
方丈一听是上次劫杀镇国公府四少夫人的贼子,立时肃穆严厉,“这等法外狂徒,绝不能容他逍遥法外,放心吧,老衲会吩咐下去,各处门户的僧人,严加防范!”
末了,还问了裴岸身子。
秦庆东叹了口气,“而今只怕还在救治,适才晚辈也冒昧叨扰慧觉大师,请了解毒丹药,只盼着能否极泰来,平安无事。”
方丈颔首,宽慰秦庆东,“慧觉师兄擅长药理,他既给了丹药,定然是能解困,放心吧。”
到这会儿,不放心也不成了。
回到佛堂,老太太正好听完佛课,看到秦庆东从外头吊儿郎当的走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着秦庆东的耳朵,毫不客气的打了个转。
疼得秦庆东嗷嗷直叫。
“母亲,手下留情啊!”
若不是佛堂跟前,禁止喧哗,老太太恨不得给这小儿子些苦头吃吃,“大师一片慈悲之心,你却偷懒跑了出去,来日就要成家的人,如此荒唐!”
秦庆东捂着耳朵揉搓,“母亲老当益壮,这手劲,拧断我脖子也使得。”
“混账!”
万佛跟前,一张嘴如此混不吝,连着秦夫人都忍不住,上前轻拍一记小叔子。
回到客房, 服侍老太太歇下后,秦庆东才收敛起笑意,准备回到自己的屋中。
秦夫人察觉到不对,追了上来,“二郎,瞧着你愁眉苦脸,发生何事?”
秦庆东缓缓摇头。
“不碍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今日早早出门,辗转两个地儿,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这话,秦夫人不信。
“你这素来精气神好着呢,时不时与你的友人奔马外出,动辄几十里地上百里,今日里这点,才哪到哪,快些说来,观舟跟前的护卫到这里来作甚?”
咦!
秦庆东抬头看去,眼里都是疑惑。
秦夫人没好气的说道,“这人白日里给我们牵马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山庄里的人。”
秦庆东回看母亲房门,见到无人出来之时,才压低嗓音,“都瞒不过嫂子,季章与观舟出事了。”
“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