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听来,竟是不知如何说来。
又听得秦家夫人说道,“世间道理如此,文家再是恼怒,也不可能说就此不认女婿,再一时冲动的过去接了自家女儿回来。”
“接回来自是不成,但敲打一番,总是可以的。”
秦夫人长叹一声,“一次敲打有用,二次三次呢?次数多了,就不管用了。”
“如此说来,三姑娘的日子也有些糟心。”
宋观舟心道,如若原主没有半路劫道,文三姑娘如今就是裴家的四少夫人。
也许自己就不用受罪了。
不对!
宋观舟马上反应过来,如若真是文三姑娘嫁过来,别说公府老萧氏她抵挡不住,就是金拂云,只怕稍微动点手脚,就能把那传统的姑娘逼死。
啧啧!
金拂云,说来只怕就是自己能与她抗衡一二。
宋观舟正在想事,秦夫人挽着她缓步往前走去。
“这成家立业,女子自来就要比男人多受些委屈,观舟,我并非质疑你们夫妻情分,只是你也好,四郎也罢,都是极好的人,府内府外,盯着你们的眼睛多着呢。”
宋观舟微微颔首。
“我明白的,嫂子。”
秦家老夫人专门走这一遭,宋观舟不会不知趣,她叹了口气,承诺晌午后跟着裴岸回去。
“这就对了,明日四郎上值,我这老婆子要去隆恩寺拜佛,就不寻你夫妻作伴,一会子别耽误,差使丫鬟婆子们赶紧收拾,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公府去。”
宋观舟应了好。
秦庆东嘟囔道,“老太太烧香拜佛不容耽搁,我瞧着这天色好,趁早上山,就不跟你们夫妻俩候着了。”
此话一出,裴岸自是点头。
秦家说走就走,麻利得很,裴岸与宋观舟送到门口,被老太太叮嘱留步,最后不放心,都上了马车又招呼裴岸与宋观舟到跟前,“我知你们是好孩子,可不兴再闹了。”
二人岂有不应的。
待马车离去,原本还热闹的庄子门口,瞬时冷清。
宋观舟目送马车顺着山路蜿蜒而下,不知为何,轻叹道,“难为姨妈心中挂念我。”
立在身侧的裴岸,也听得这话。
夫妻二人自饭前相见之后,压根儿没有独处过,这会儿宋观舟幽幽叹息,裴岸听来,以为是宋观舟专门跟他挑起话来,他这般想,心中的阴霾也慢慢散开。
“你早早出去奔马,若不歇一会儿,我同临山他们收拾行李,咱们还是赶在城门落闩之前回去。”
宋观舟身子微微一怔。
她也没抬头看裴岸,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庄子里走。
裴岸看她乖巧,心思也活络起来。
转身立刻跟去,“……府上空空荡荡,父亲也要过几日才回来,大嫂都有些熬不住,昨前日就回娘家去了。”
宋观舟脚下一顿,侧首看来,“那府上只有你一人了?”
裴岸点了点头。
“你若再不回去,韶华苑都快结蛛网了。”
宋观舟收回视线,走了几步。
“这时府上无人,你可以去探望你的母亲。”
“不曾去探望,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每每见到我来,情绪暴怒难忍,罢了。”
宋观舟缓步在前走来,裴岸走在旁侧,落后了半步。
“你身子……,真是休养妥当了?”
兜兜转转,还是担忧。
裴岸视线低看,落在上襦与裙裾的腰间,宽玉带束缚出来,让小腹也一如既往的扁平。
那里头,曾有他的孩子。
可惜了……
裴岸眼窝一热,有些控制不住,他不敢与任何人提及这事儿,包括秦家。
更别说公府上下。
可好些个夜里,他都难以入眠, 每每沉睡过去,就会有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牵住他。
是他懦弱?
是吧!
身为丈夫,护不住妻儿,而今想来,他与宋观舟平白的怄气作甚!
倒是让贼子钻了空子。
“我已能奔马,早就无事,忍冬她们伺候得极为尽心,重楼与琳儿隔三差五上门给我诊脉,不必担忧。”
入了垂花门,裴岸一步上前,牵住了宋观舟的手。
乍一牵上,宋观舟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挣脱的念头。
她身子僵直,任由裴岸握住,“娘子,是我的不对,不该与你怄气,丢你在庄子上。”
语气可怜又委屈。
宋观舟如若是个不讲道理的,回头来就抓着这话呵斥,像裴岸刚离开那几日,心口的怒火都喷涌发泄出来,一遍遍的控诉,你可知你一走,我再不想着与你过日子了。
你可知,我早早就放弃你了。
任何人来劝我,都怕你与我分居两地,时日一长,你变了心!我且告诉你,不用等你变心,姑奶奶我先变心,不要你了!
赌气的话,斥责话,恼怒烦躁的话,全部丢到这个男人身上。
一解心头烦忧。
但……
不能!
宋观舟隐忍再三,才抬头看向裴岸,“你再三请我回去,是我贪恋这庄子闲懒,自作主张,拒了你的,你何错之有?”
“你不愿回去,也是一心想着抓那余成,这事儿你放心,我同秦家、黄家、刘家、李家都拜托过,请他们府上家丁注意着些,还有京兆府那边,我早早亲自过去,说了余成潜伏在京之事。”
京兆府大为震撼,一直以来,在青梅园阿曼身死,万兴码头茶摊母子被烧死两桩命案、隆恩寺光天化日之下劫杀大案发生,也是碍于金家的势力,查案只能一放再放。
这事儿,本就憋屈得很。
而今听得通缉许久的余成,竟然卷土重来,何文瀚与京兆府尹亲自禀了之后,给了裴岸一句话。
“放心,季章,差不得上头的,难不成这么小喽啰也怕了?哼!明日里,我会发密文,暗查此贼。”
裴岸这月余来,吃酒吃茶,大多是伤心,但也是为了应酬。
京城太大,靠一己之力,或者是一个家族,未必能抓到,否则那些个年年发生的命案,却成了悬案,并非真就是官府不作为。
大致是太过艰难。
裴岸细细说来,只为了打消宋观舟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