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格外深,病房的灯调到了最暗,只剩下一盏cece病床边的夜灯还亮着,而她蜷成一团,窝在鹅绒被里,时不时发出几阵不安的呜咽,拉扯着爪子上的输液管。
“宝宝,不可以哦。”程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输液管从cece爪子里拽出来,轻轻摸着她抱着纱布的前爪,“不能拽这个管子,爸爸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明天就好了…明天我们就病好了,再也不用打针吃药了。”
程澈在婴儿床边坐下,摸着cece的背毛,轻声唱着摇篮曲安抚她烦躁的情绪。断食让她显得格外不安,不时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程澈的手指,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他,似乎在和他说,爸爸我好饿。
温颂也走到了cece的床边,看着她瘦小的模样心痛如割,她低头亲了亲cece的小脑袋,轻声安慰着她,“没事的,宝贝,再忍耐一下下,明天,明天晚上,妈妈做三文鱼汤和金枪鱼芝士牛肉泥给你吃,好不好?”
她的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因为多日没有正常进食,两颊瘦削了不少,皮肤更加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老婆…”程澈压低声音,轻轻搂过温颂的肩膀,拇指抚过她的眼角,“睡一会儿吧,好不好?你这样,明天怎么会有力气陪cece?”
“我睡不着…”温颂把头靠在程澈肩膀上,右手下意识地抠着左手手指,声音发哑,“只要一闭眼,就全都是那些数字…Kreatinin、bUN、GFR、pIR…万一….我是不是不该让她动手术?”
温颂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其实…我也是…”程澈握住她的手,把温颂抱得更紧,“我知道,我们都尽力了,Everette医生也说,cece可以承受这个手术…可我就是怕…”
程澈低头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怕…她会很痛。”
“不会的。”温颂抱着程澈,轻轻拍着他的背,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打了麻药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不会痛的,她只知道,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她很饿很生气。”
程澈因她的话忍俊不禁,也点点头,低头轻吻温颂的额头,小声对她说,“对…她也知道,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在陪着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现在…”
程澈看了一眼,cece已经又睡着了,呼吸声也均匀了许多,他把温颂打横抱起,抱回到床上,看了一眼床头的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他拍着温颂的背,柔声哄道:“快睡吧老婆,不然明天cece动完手术,可能你还没醒哦。那她会很生气的,她如果知道妈妈没有陪她动手术,她会咬你。”
“你也快睡吧…”温颂伸出手,轻轻抚过程澈的黑眼圈,她的手指顺着程澈高挺的鼻梁渐渐往下,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这些日子太累,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容颜变得憔悴,两颊甚至瘦的有些凹陷,下颚线更加锋利,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苍白…
“你瘦了。”温颂心疼的拥抱住程澈,抚摸着他背后突出的肩胛骨,“阿澈,会好的,cece会好的,你要好好休息,不然…接下去会更累的。”
“好~”程澈点头,轻轻吻着温颂的唇角,“我抱着你,我们都睡一会。”
但是那一夜,无论温颂和程澈怎么辗转反侧,他们都没有睡着。到最后,也都放弃了睡觉,坐在cece的婴儿床边,轻轻摸着她的背毛陪伴她。
就连原本躺在沙发上昏睡的Addie,在感受到程澈和温颂的动静后也醒了,乖巧地趴在程澈脚边,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婴儿床里的cece,一起陪伴着她。
早上七点,雪还在下,窗边的玻璃结了一圈薄霜,像是给整个城市套上了一层压抑的透明幕布。程澈轻轻给cece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把小锁攥在手心,cece睡得极轻,耳尖轻轻抖了抖,又在她熟悉的味道里安稳了下去。
程澈给温颂倒了杯热水,坐在床尾看着她和cece,目光又困又倦,却仍旧不舍得合眼。
七点半,护士敲门进入,开始术前准备。
cece醒得很早,她蹭了蹭程澈和温颂的手臂,跳下床来到食台边,习惯性地想去舔食碗边残留的味道,却发现碗是空的。她呆愣了一秒,软软地“喵”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疑惑。
“乖女儿,今天不能吃东西了哦。”程澈抱起cece轻声哄着,“但只要你今天乖乖动手术,等晚上醒来,爸爸就给你做三文鱼羊奶浓汤,龙虾刺身,还有金枪鱼芝士牛肉小蛋糕吃好不好?”
cece好像听懂了,把头埋进程澈怀里,舔了舔他的手指。温颂握住了程澈的手和cece的小爪子,摸了摸她的头说:“还有猫条,你可以吃十根猫条。”
cece还是没有反应,Addie却听到猫条两个字,条件反射般轻轻汪了一下,温颂不禁轻笑,揉了揉Addie的脑袋对cece说:“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不然的话,猫条就被Addie吃光了。”
“Addie~”程澈也拍了拍Addie拍着自己大腿的那只爪子,笑道,“你不可以再偷吃姐姐的猫条了,你是狗,狗不能吃猫条,只有猫才可以吃猫条。”
护士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看着摇头晃脑的Addie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可是似乎并没有狗条,Addie你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别担心,你的cece姐姐会康复的,我猜,她一定很乐意把她的猫条分享给你。”
镇静剂打下去后,cece很快昏昏欲睡了,小爪子抓着兔子玩偶的耳朵,鼻尖微动,像是在梦里撒娇。
护士小心地将她抱进保温转运箱里,小心地推向手术室。
程澈低头,在她耳边说:“爸爸妈妈和妹妹在外面等你,一定要醒来。”
厚重的手术门合上时,发出低沉的一声“咔”,像是隔断了整个世界,只剩等待。
温颂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她手里紧紧攥着cece的兔子玩偶,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门,盯得眼睛发酸。
程澈在温颂身边坐了一会,但很快又在在走廊来回踱步,右手紧紧攥着cece的长命锁,目光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时不时看一眼表盘上的指针。Addie也跟着程澈的步伐来回走动,学着他的样子直立起身体看向手术室内部。
“阿澈。”温颂走上前,握住了程澈的手,“进去多久了?”
“二十八分钟。”程澈嗓音沙哑,轻叹一声,在一旁的咖啡机里给温颂倒了一杯热可可,“没事的老婆,Everette医生说了,一个半小时内可以结束手术…”
“嗯…”温颂点头,拍了拍程澈的肩膀,“你也是…别…太担心。”
温颂的声音越来越低,手里攥着的兔子玩偶也更紧了,“阿澈…如果…他们会叫我们进去,对吗?”
程澈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盯着门,眼神一如既往冷静,却藏不住眼底那一层闪着的湿意,过了一会,他拉起了温颂的手,把cece的长命锁放在她的手心,看着她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这种如果,cece的妈妈在氦气泄漏,太阳耀斑活动到达x级的时候,都可以一个人在太空里修好探测器,cece也一定,会和妈妈一样坚强。”
“嗯…”温颂重重点头,眼里闪着泪花,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你记不记得cece刚来家里的时候…才五百克大,特别特别瘦….”
“当然记得。”程澈低笑一声,让温颂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着那个兔子玩偶说,“那天我送完你回家,车刚开进院子里,就看见樱花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黑黑花花的一小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鸽子…想去赶走,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只小猫…”
“嗯…”温颂又点头,“医生说,她是被猫妈妈遗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幸好她来了,不然,她…我们就不会没有这么好的女儿了。”
“当然啦。”程澈抚摸着兔子玩偶已经被cece咬的起球的耳朵,这还是cece刚来家里时,他随便在商场买的玩具,这么多年,他们给cece买了无数的新玩具,她却还是只喜欢这个。
程澈看着那个玩偶,眼神温柔得像能化雪,“也许,她猜到了,猜到了这里是爸爸妈妈的家,所以先来找我们。她那么聪明,她肯定可以猜到的。”
“嗯..”温颂想着cece小时候的故事,对程澈说,“她刚来家里的时候就很习惯,一点都不害怕,第一天跟我们睡觉,就要睡在我们枕头中间。但是,她只吃你喂给她的东西,我喂的她就不吃…我还记得…她一个月大,你每天拿着小奶瓶给她喂猫奶,她大一点了,你就自己给她做饭,还喂给她吃。”
“但是现在,她最喜欢妈妈做的蛋糕和红豆包了。”程澈低头,轻轻碰了碰温颂的额角,“颂颂,cece不会醒不过来,她会醒来的,肯定会。”
“嗯,一定会”温颂靠在他肩膀上,像是在说给他听,也像是在告诉自己,“cece那么好,她不会离开我们的,她答应我了,要陪我一起去斯德哥尔摩。”
窗外的雪还在下,厚厚一层落在窗外的花园里,温颂不禁想到,cece刚来家里的第一个冬天,程澈第一次带她去滑雪,说要让cece体验一下冬季运动,但其实,只是把她放在猫包里,背着她滑雪……
还有后来,每次程澈比赛,cece一定会在现场,从一开始因为害怕只敢躲在猫包里,到后来,她总会穿着羽绒服趴在栏杆上,在最显眼的位置给爸爸加油。
“Iseylia教授,程先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打开,Everett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笑意。
看见他的表情,温颂和程澈悬着的心落了大半,赶忙走上前问道:“cece怎么样?”
“请放心。”
Everett医生笑着回复道,“病变的左肾已经成功切除,我们给cece做了生化检查,所有指标均已在正常范围内,并且右肾功能也很好。接下来,cece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在观察24小时,如果24小时内没有感染或其他症状,那就可以出院,只是需要你们更注意她的伤口愈合情况。当然,也可以让cece再住院一周,等伤口基本愈合再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