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被提早了二十分钟，乐羡鱼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房间有没有变化。
见架子上那把吉他还那么放着，乐羡鱼赶紧从被子里爬出来，也不顾冷，抓起手机松了口气。
他还在这个世界里。
乐母见他比平时早那么多起床感觉挺稀奇,问洗漱着的儿子,“起那么早去学校抄作业吗？”
乐羡鱼吐出一口水,抓着牙刷心道今早得挤公交所以要早起,但嘴上则讨笑道:“妈,您说什么呢？才开学两天哪有什么作业。”
乐母转头回道:“好,是我误会你啦。”又用围裙擦着手敲了敲乐临渊的房间,“临渊你也起来吧。”
乐羡鱼洗漱完边榨着果汁边看手机,划过李华几人的废话,他看着白鹤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的通知勾起个笑。
乐母摆好碗筷挑眉看乐羡鱼,“看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可别是哪个女同学的消息啊。”
乐羡鱼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把手机屏幕凑到乐母跟前,“妈,您可别误会我了。这白鹤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我正为有了学神的好友高兴呢。”
乐母推开乐羡鱼的手,招呼洗漱完的乐临渊过来吃早餐,“好,我又误会你了。临渊赶紧过来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倒是每人的都一样,乐羡鱼喝了口粥,默默观察姐姐的表情。
虽然乐临渊的表情没什么特别和以往一样,但乐羡鱼觉得姐姐表现得越正常越无所谓,就越可以说明姐姐对这个世界里这些糟心事的习惯。
乐羡鱼逃避般不再深想下去,扫了眼又没有乐父身影的餐桌,随口对乐母道:“老乐这也太忙了,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乐母扫乐羡鱼一眼,“有点礼貌啊,你爸那还不是为了养我们才天天那么忙的。”
乐羡鱼捧着粥碗咧嘴,“唉,那也不能啥事都让老妈你干啊。”
乐母笑道:“这几天够会拍马屁的啊,你妈做家务事本来就没什么啊,你爸一大男人,他一男的能懂什么家务事？”
乐羡鱼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什么,只再喝了几口粥。
乐临渊放下碗,“妈,我吃饱了。羡鱼,我先去换鞋在门口等你。”
乐羡鱼再吃了几筷子咸菜也放下碗,拿着果汁瓶起身,去玄关换鞋。
乐母收拾着碗筷,小声嘀咕着女儿吃完也不把碗放回厨房。
乐羡鱼闻言皱眉,但语气依然扯出几分轻快来,“皇后娘娘,儿臣忘了收碗筷,可别怪罪儿臣啊。”
乐母一愣,笑骂乐羡鱼让他赶紧出门滚去学校。
乐羡鱼换好鞋带上门,冲姐姐灿烂一笑,“姐,走吧。”
公交车站虽不远,但离小区也有一段距离,乐羡鱼帮姐姐背着书包,随口扯了几个笑话,又装作不经意问道:“姐,昨天那事。。。是不是你觉得弟弟我够帅够可靠才只联系了我呀？”你为什么不想让爸妈知道？
乐临渊顿了顿,推了把弟弟,“这么自恋啊？好好好,是因为你特帅特可靠我才只通知了你。”
乐羡鱼则没受姐姐明显只是带过话题的夸奖,抱着最坏的猜测,握紧手又开口:“是不是因为……爸妈以前有过类似的事没站在你这边？”
乐临渊看了看远处树上飞过的小鸟,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走快点吧,公交应该快来了。”
乐羡鱼看着姐姐拉着自己快步往前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不愿意相信和接受的猜测可能是真的,以前可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爸妈可能没有站在姐姐这边,爸妈这两个像受了委屈可以发泄一切情绪的避风港般的字眼,在他姐乐临渊这里没有用。
小时候姐姐比自己高,却也高不了多少,但姐姐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的领着他,不嫌弃他哭,不嫌弃他的瞎胡闹。他犯错了安慰他教导他,他害怕了抱着他。只比他大一岁的姐姐,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长大。
现在自己已经比姐姐高了好几个头,姐姐需要踮着脚尖,他需要微微低下头,姐姐才能揉揉他的脑袋。他犯错了依然像小时候一样,蹲在姐姐面前听姐姐的话,听姐姐的教诲。
乐羡鱼觉得自己的姐姐乐临渊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他舍不得让姐姐受一丁点委屈伤害。
但要知道过去,要知道真相,要知道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乐羡鱼就必须撕开姐姐的伤口,就必须将那些可能已经结痂的地方再撕裂流血一次。
乐羡鱼看着姐姐拉着自己的手,在心里给了自己无数个巴掌,沉声开口:“姐……到底是因为过去的什么事才让你不愿意和爸妈说？”
乐临渊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已经麻了的地方像是被一点点叩开,骗自己哄自己已经好了的地方又开始作疼,“。。。。也没什么,就只是初中有人给我写情书,被班里的人起哄,事情闹大了通知了家长而已。”
几年前的记忆来势汹汹,不留情面地再次撕开乐临渊自我欺骗的结痂。
“我家儿子那么乖,怎么可能搞早恋嘛？一定是这个女生勾引的我儿子!”男生的家长指着乐临渊,眼神夹杂着愤怒和厌弃。
班主任抬手推推眼镜劝道:“哎呀,我们班的乐临渊同学是好学生的代表,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男生家长不依不饶,语气肯定,“呵,好学生？女孩子初中成绩好只是死读书罢了,我看这个所谓的好学生不单死读书还不务正业,年纪小小就想着勾引男同学。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
乐临渊和男生被勒令站在一边闭嘴挨训,男生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乐临渊,乐临渊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乐父出言打断男生家长,“是你儿子给我闺女写的情书,怎么就是我闺女的问题了？”
乐母也开口道:“是啊,我还说你儿子年纪轻轻就花花肠子一套一套的呢。”
男生家长愤怒道:“你!”
班主任赶紧又擦擦额头的汗,劝阻道:“好了好了,双方家长不要吵架,今天请你们来就是为了了解下孩子的情况,大家互相把话说明白,把问题捋清楚。”
男生家长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乐临渊,“不吵架也行,让这个女生给我下个保证,以后不准再纠缠我儿子。”
乐母不乐意了,“我还想让你儿子下保证以后别再纠缠我女儿呢!”
班主任见家长们又有吵起来的趋势,赶紧和稀泥,“哎呀,这个事两个孩子都有错,干脆这样吧,两个孩子都写一个道歉信,咱们就当这事结了。”
乐父看了眼表的时间,冲乐母摇头道:“就这样吧。”又看向男生家长,“都是当家长的,没必要为这点事纠缠吧？”
男生家长依然一副不满意的表情,却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大人们变脸如变天的谈话,乐临渊紧紧抓着校服的袖口,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裂开。
乐临渊拿着笔,几乎是靠划写完了道歉信,交给老师后被乐父乐母接出了学校。
“羡鱼那小子，是不是又和朋友去打篮球了？”乐父握着方向盘问乐母。
乐母回:“是啊,男孩子,就是爱玩。”
乐临渊坐在后座,低着头出声,带着最后一点自我欺骗硬生生扯出笑意问道:“刚才的事情,写道歉信就能走,这就是所谓的缓兵之计吧？”
你们只是为了能早点走,只是不想再做纠缠,并不觉得我有错对不对？
乐母笑着回她:“你这丫头,懂得还挺多嘛。”
乐临渊刚想继续脸上的笑意,就听见乐父开口道:“但闺女啊,你也真是的,才多大就吸引人小男生啊？”
乐临渊急切道:“我没有啊,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是他自己写的情书,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乐母笑了一声,“得啦丫头,你们这些青春期小姑娘的心思,我这个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吗？反正妈妈觉得啊,你还是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那个家长说的也对,你现在虽然成绩好,但到了高中就可能不行啦。”
乐临渊感觉心里那个裂口在越撕越大,“。。。爸,妈,那你们一开始为什么要帮我说话呢？”
乐父和乐母闻言一愣而后都笑了,乐母回她:“傻孩子,在外人面前,我们当父母的哪有不护着你的道理？”
是啊,在外人面前是护着你的,但只剩下家人之后呢？没有了面子问题的之后呢？
你们还会护我吗？还会护着身为你们女儿的我吗？
乐临渊踏上公交车,乐羡鱼紧紧跟在她后面,仗着身高优势牢牢把姐姐护在自己身侧。
“姐,过去我不知道你发生过的这件事,没有及时护你,对不起。”乐羡鱼的声音低低的,郑重而认真。
乐临渊感觉自己对过去这事描述的风轻云淡全在弟弟这句话后如土崩般瓦解,她吸吸鼻子,开口道:“傻瓜。。。都说了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呀。。。”
乐羡鱼摇头,让姐姐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姐,爸妈对这事的处理就是错的,你。。。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有我呢。”
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乐羡鱼知道自己的话很苍白,但他还是笨拙地开口了。
乐临渊感觉所有委屈好像一瞬间都爆发了,任由自己在弟弟肩膀无声地哭。
周围几个乘客只当这是校园恋爱的小情侣,或无视或偷偷看两眼感慨下自己的青春。
乐临渊和乐羡鱼下了车,乐临渊故意偏过头不看弟弟,脸上带着哭过后又觉得尴尬的红。
乐羡鱼假装没看到姐姐的尴尬,变戏法一样给姐姐又递了几张餐巾纸,再自夸自己昨天在KtV唱歌那叫一个帅,那叫一个迷人。
乐临渊终于笑了,看着弟弟眉飞色舞地自夸。
“嗯？你看,前面不是你朋友吗？应该是叫李华来着？”乐临渊示意乐羡鱼看前面。
乐羡鱼嫌弃摆手,“害,昨天我太帅了,他被我帅到受不了,现在先让他缓缓。姐姐我和你一起进教学楼呗。”
乐临渊的笑又加深了一些,“好啊。”
目送姐姐进了高二(9)班,乐羡鱼又冲他姐的背影喊:“姐,别忘了啊,你今天出完黑板报我来接你,到时候发消息给我。”
乐临渊点头,“知道啦,你赶紧去自己教室吧。”
乐羡鱼一走,乐临渊身边立马围上几个女生,女生们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你弟弟也太帅了吧,有没有女朋友啊？”
“百闻不如一见啊,你这个大美人的弟弟果然也好看。”
“哎呀,我觉得你弟和有个叫白鹤的帅得不相上下啊,就是两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你弟弟喜欢什么样的？帮我介绍介绍嘛。”
乐临渊无奈对身边几人说:“他没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一个女生遗憾叹气,“唉,你弟是,白鹤也是,都没女朋友,但都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类型,好难进攻哦。”
乐临渊又问另一个女生:“白鹤我也见过,但我觉得我弟比他更帅啊？”
几个女生立马哄笑道:“得啦,你是姐姐,你的观点不能作数。”
乐羡鱼刚进教室,李华就捧着他的书包,献宝一样夸张开口:“乐大少爷,您的书包。”
乐羡鱼抓过自己的书包,一巴掌拍开李华回到座位上,跟旁边的白鹤招呼了声早上好。
“哎哎哎,万岁爷,您还没告知小的们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您才招呼也不打就消失呢。”李华同丁俊清一道站在乐羡鱼旁边,丁俊清在李华讲完后跟着点头,小胖脸一颤一颤。
乐羡鱼勾勾手指,“想知道啊？”
李华立马配合地往前凑了凑,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求乐大少爷明示。”
乐羡鱼挑起个贱兮兮的笑容,“中午告诉你。”
伴随着李华夸张的哀嚎声,早自习的铃声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