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开口提出要辞去组织部部长一职,我手中拿着的报纸都差点散落在桌子上。我十分诧异,毕竟组织部部长这个岗位,在东洪县犹如权力的枢纽,至关重要。县里众多干部对这个职位梦寐以求,即便无法坐上这个宝座,也都绞尽脑汁想着能与组织部长结识,搭建起人脉桥梁。而吕连群,身为现任县委组织部部长,在如此关键且敏感的岗位上,竟主动提出辞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倍感意外,心中泛起层层疑惑的涟漪。
自上次市委将人事权解冻后,我迟迟没有开展干部调整工作。根本原因在于,我深知吕连群心术不正。初到东洪县,我对这里的干部情况本就了解有限,如同在迷雾中摸索前行。若此时将干部调整的主导权交给吕连群,我满心担忧他会利用职务之便,夹带私活,为自己谋取私利,从而打乱县里干部队伍的正常秩序。
实际上,在重要岗位的人选决策上,组织部部长的话语权存在一定局限性,主要还是由县委主要领导拍板决定。然而,“近水楼台先得月”,县委书记纵然掌控大局,也无法细致入微地把控每一个干部的选拔任用细节,抓大放小便成了领导们无奈却又必然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常委,尤其是组织部部长的话语权就显得尤为关键。特别是在一些副科级干部的选拔任用上,组织部部长更是拥有极大的话语权,足以影响一个干部的职业走向。
听到吕连群的辞职请求,我并没有如常人所想那般感到高兴,反而陷入了对背后原因的深度分析。吕连群这次在毕瑞豪的事情上,实在不够明智,必将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明明只需罚款 2000 元的事情,吕连群却狮子大开口,张口索要 5 万。无论他给出的理由多么充分,包装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 在毕瑞豪面前,他彻底沦为了一个两面三刀的虚伪小人。
东洪县城就这么大,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疾风,想必吕连群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很快就会众人皆知。是啊,在县城里,类似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但有些事一旦被摆到台面上,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难圆场。
我故作惊讶地抬起头,目光直视吕连群,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说道:“连群同志,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着辞职了呢?”
吕连群微微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说道:“县长,人是需要不断学习进步的。我现在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繁杂的事务严重耽误了我的学习啊。人不学习就不明事理啊。今天跟着您去调研,在调研中,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很多想法已经严重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步伐了,特别是您刚刚提到的计划经济思维的事儿,更是让我如梦初醒。
吕连群停顿了下,组织了些语言,继续道:“我觉得我的思想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这与当下改革开放的要求相差甚远。作为组织部部长,如果我的思路不开阔,又怎么能为县里选拔出适应时代发展的优秀干部呢?所以我认为,组织上还是要选一个年轻点、思想更活跃的同志上来,为组织部和组织工作注入新的活力嘛。”
听着吕连群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过是他用来掩饰真实意图的托词罢了。我心里暗暗思忖,看来还是吕连群知道了我要调整他的事,杨伯君啊,成事不足。
人事上的事情一旦泄露,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自我到任之初,吕连群就一直采取 “抬高一个、贬低一个” 的处事方式,这种行为让我极为不满。而我与他之间,也早已心生嫌隙,只是大家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谁都不愿意主动去掀桌子,撕破这层表面的和谐。所以对于这件事,我和吕连群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在我看来,吕连群此时提出辞职,估计有两方面原因:第一个原因,他应该察觉到我有把他换掉的想法,这个时候主动提出来,还能落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名声,给大家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与那些为了职位讨价还价的干部相比,确实也算是一个相对理智的选择;第二个原因,肯定是毕瑞豪的事情让他无地自容,他不得已才选择辞去组织部部长,在东洪县低调一些。
我神色严肃地说道:“连群同志,东洪县的干部情况你最熟悉,现在县里正处于改革发展的关键时期,各项工作千头万绪,正是用人之际。你这个时候提辞职,可不是支持县委、县政府的工作的态度啊。”
吕连群连忙解释道:“县长,我只是辞去组织部长一职,县委办主任我还是要继续干的。这样一来,一方面我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充充电,提升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能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更专业的事情上,专心做好县委办的工作。”
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连群同志,坐下坐下,你站着我有压力。” 说着,我亲自走到长条椅子旁,示意吕连群坐下。随后,我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顺手抓起放在桌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吕连群。
吕连群刚用两根手指头夹起烟,我赶忙从兜里掏出那个略显陈旧的打火机。打火机点燃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煤油燃烧不充分的味道弥漫开来,在办公室内缓缓飘散。吕连群轻轻拍了拍我拿打火机的手示意感谢,吸了两口烟后,他原本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的姿态也不再那么僵硬。
我看着吕连群,语重心长地说道:“连群部长,说句实在话,你要是下来,我确实有些舍不得。我确实考虑过你身上的担子太重,想着让你专心做好县委办的工作。现在你主动提出来了,我肯定还是要尊重你个人的意见。”
吕连群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但即便心里不相信,他嘴上还是保持着足够的热情,笑着说道:“县长,‘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我干组织工作,也算是‘半路出家’,本来我也是从事具体工作的,所以干部工作我干得并不是得心应手,早点退下来也算是回馈组织,给更有能力的同志让出位置。”
客套话说完之后,我话锋一转,说道:“连群同志,下一步县里要选副县长,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吕连群沉思了片刻,说道:“县长,我也不提副县长的事了,现在我唯一想提的就是吕振海同志。吕振海同志的辞职报告已经写了,现在组织上也没有给他明确的工作安排。我知道他肯定是有错误的,但是咱们党一贯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觉得可以让吕振海同志重新出来工作,组织上也不能一直让他闲在家吧。”
吕连群提出这个问题,让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从情理上来讲,吕振海刚刚被免职,实在不能马上就出来工作,否则难以服众。但是如果吕连群这个时候能主动让出县委组织部部长的位置作为条件,那倒不是不能考虑。毕竟用一个正科级的岗位,能够体面地换取组织部长的支持,这在现实的官场操作中,也并非一桩亏本的生意。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这样吧,先想想让吕振海同志到哪个岗位比较合适。” 见吕连群刚要说话,我赶忙补充一句说道:“连群啊,重用是不可能的,重用可是打组织的脸!”
吕连群连忙说道:“县长,我心里有数,我是觉得振海同志一直在教育系统工作,有着丰富的教育工作经验,曾经当过县二中的校长,又担任过教育局的副局长、局长,我认为还是让他在教育口子上继续发挥自己的专长。”
我点了点头,原则上认可这种安排,追问道:“在教育口子上,具体点呢?”
吕连群眼睛一亮,说道:“县长,您看能不能安排他到县一中当校长?”
县一中的校长马立新在整个东洪教育界乃至东原教育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个人管校治教甚严,在教育管理方面很有一套。听说市教育局孔德文局长都想着让马立新校长到市一中担任分管业务的副校长。但是一个好校长并不一定是一个好局长,一个好局长也不一定是一个好校长,管理教育局和管理一个几千人学生的学校,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连群啊,县一中是咱们县教育的关键,东洪县的教育在东原市之所以能够首屈一指、名列前茅,根本原因就是县一中的升学率能够得到保障,县一中校长的位置非常关键。你这么一说,我还不好直接答应你。”
吕连群见状,连忙说道:“实在不行,当个一中的书记也可以呀。”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不行,书记虽然是二把手,但是书记是管方向、管队伍的。马立新现在是党政一肩挑,这样才能把县一中的潜能充分挖掘出来。如果贸然派一个书记过去,我怕他俩闹不到一起,到时候县委还得给他们断官司,太过麻烦了。这样吧,吕振海要不要考虑去市里面的学校或者市里面的岗位?到市里面当个科长,或者到县里面其他乡镇中学当个校长,还是可以考虑考虑嘛。”
这显然与吕连群的目标相差太远,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说道:“县长,您如果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意义不大呀。吕振海毕竟是从县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上下来的,现在多数群众都还认为他是正常的职务调整,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调到县一中去,我觉得并不过分。”
我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这吕连群还没卸任,就拿吕振海的事情做起了交易。我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想了想说:“连群啊,这件事情你等我考虑一下。我可以先给市委组织部沟通一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连群啊,你放心,振海同志的事情我放在心上了,日后我一定会圆满处理好。”
吕连群见我既没有批准吕振海职务调整的决定,也没有完全拒绝,内心之中就多少有些不满。按照正常的操作,县教育局局长到县一中当校长,看起来是平级调动,但是县一中校长干得好是可以高配为副县级的,这也是给吕振海留了一条路。从县教育局局长到县一中当校长,说出去也不丢份,算下来也不算是降职。
见我没有答应,吕连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县长,那就烦请您再考虑考虑,这是我一个具体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市委党校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晓阳和柳如红的寝室里,晓阳和柳如红吃过午饭之后,在寝室里睡到一点半,被床头的闹钟叫醒。两人十分慵懒的起了床,晓阳伸手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懒洋洋地道:“嫂子啊,好困啊,昨晚上,睡的太晚了。”
柳如红年龄大些,自然也是自律一些,一边起床一边道:“年轻人大晚上不睡觉,还有的忙,你看你晓阳,多滋润啊。”
柳如红年龄已经过了四十,说起话来向来直接,晓阳早已习惯,一边说笑着俩人就一起出了门。
今天来讲课的是一位重量级嘉宾 —— 市委副书记、市委党校校长唐瑞林,他将亲自来给参训的 100 多名办公室主任上一堂形势与政策课。
因为是市委副书记要来上课,所以晓阳和柳如红比昨天早了二十分钟起床,昨天俩人是一点五十起的床,两点钟追在老师后面进的教室。
当俩人来到楼下的时候,未见学员的影子,倒是看到市委党校的几个领导和市委常委、秘书长郭致远在楼下等待了。大家不时地看着手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计算着唐瑞林到来的时间。
柳如红看向晓阳,撇了撇嘴,说道:“你看,昨天老师一个人骑个自行车来上课,你看这唐书记,怕是党校的领导班子都在下面等着呢。” 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晓阳在下面看了一眼,除了市委常委、秘书长郭致远之外,其他人并不认识,推测应该确实是党校的几个副校长。他凑近柳如红,小声说道:“嫂子,市委副书记可是市委三把手,市委党校校长这个职位,大家肯定要重视一下。”
柳如红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嗨!晓阳,市委三把手在你眼里还能是个多大的领导啊?”
晓阳赶忙认真地说道:“嫂子,市委三把手还不是个大领导啊,已经是很大的领导了。”
柳如红嘴角噙着一抹心领神会的笑意,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朝着教室走去。培训安排中,两点钟正式上课,从宿舍到教室不过短短路程,五分钟的时间绰绰有余。然而,当她们在一点四十五分踏入教室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两人一愣 —— 宽敞的教室里早已座无虚席,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只余下后排零星的空位。
班主任老师眼尖,瞧见两人走进来,眉头当即皱起,语气里满是责备:“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上午上课的时候都已经反复强调了,今天下午是瑞林书记亲自给大家授课,看看这都几点了才到?”
晓阳和柳如红瞬间涨红了脸,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只觉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开口辩解,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后排仅剩的座位走去。
并非她们不想坐在前排,只是前排的位置早已被人抢占一空。回想起昨天上课的情景,后排坐得满满当当,前排却空荡荡的,两排桌椅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可今日,市委副书记要来授课,众人便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晓阳心里清楚,今天这股 “抢座热潮” 还有个更关键的原因 —— 课程设置了讨论环节,听说发言的学员都是市委党校提前精心安排好的,大多是各工作单位办公室主任中的优秀年轻干部。大家都知道,唐瑞林副书记主管组织工作,要是能在他面前露个脸,给书记留下好印象,往后的仕途或许就能少走许多弯路。
柳如红轻轻碰了碰晓阳,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声嘀咕道:“瞧瞧这阵仗,跟天皇驾到似的,这架子怎么比齐永林还大?当初齐永林到我们厂视察,也不过是要求大家按时上下班而已,没想到党校也搞起这一套。”
晓阳不想在这个敏感问题上过多纠缠,赶忙劝说道:“嫂子,情况不一样,唐瑞林可是党校一把手,名义上的校长,大家从心底里尊重他,才会这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缓解因迟到带来的尴尬。
就在两点整,阶梯教室那扇厚重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两个干部率先迈步而入,紧接着,唐瑞林在一众领导干部的簇拥下,稳步走进会场。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霎时间,掌声如潮水般在教室里响起。晓阳好奇地探出头,目光扫过陪着唐瑞林一同进来的人,除了市委常委、市政府秘书长郭致远,还有市政府秘书长常云超。进了教室之后,郭致远、常云超引导着唐瑞林与一位党校常务副校长并排坐在宽大的讲台上,神情庄重。
郭致远伸手拿起话筒,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同志们,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无比荣幸地邀请到市委副书记、市委党校校长唐瑞林同志,为大家带来《形势与政策》的专题报告,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 话音刚落,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唐瑞林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而沉稳,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他身着笔挺的蓝灰色西装,戴着一副精致的银框眼镜,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面色温和,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颇有一副官相。
郭致远继续说道:“同志们,这次培训班,瑞林书记格外关心,高度重视。在百忙之中,他专门听取市委办公室和市委党校关于筹备工作的汇报。当前,全市正处于奋力推进改革事业的关键时期,市委组织的这次办公室主任培训十分难得。特别是瑞林书记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还抽出宝贵时间来给大家上课,这充分体现了市委对办公室工作的深切关心和高度重视。希望全体参训干部端正学习态度,正确认识这次培训的重要意义,认真听讲,确保本次课程取得圆满成功。下面,请瑞林书记为我们做报告。”
掌声第三次响起,郭致远看向唐瑞林,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他与常云超、党校常务副校长一同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来到学员区,坐在第一列中间的位置,和学员们一样,挺直腰板,认真准备听讲。
唐瑞林轻轻调整了一下话筒,面带微笑,语气亲切地说道:“同志们,大家别紧张,我今天来,算不上正式上课,就当是作为一名办公室主任,和大家交流交流心得。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以前就坐在隔壁那个位置。” 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郭致远刚才坐过的地方,“也就是说,我和各位同志啊算是同行,我可是个老办公室主任了。今天,我就不给大家谈办公室业务方面的事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作为新任办公室主任,业务能力都十分出色。今天,我要和大家探讨的是形势与政策,题目是《苏联一定能凭借制度的优越性化危为安、蓬勃发展》。”
紧接着,唐瑞林开始了他的讲座。他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地说道:“当下,苏联作为社会主义阵营的重要力量,社会上出现了不少唱衰的声音。有人断言,苏联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说实话,这种说法纯属危言耸听,是对形势的严重误判。苏联,那可是经历过卫国战争严峻考验的伟大国家,拥有社会主义这一伟大制度作为坚实后盾。在经济建设方面,苏联曾取得过发射人造卫星等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说垮就垮呢……”
唐瑞林的报告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从下午两点一直讲到四点。刚开始时,晓阳和柳如红还听得聚精会神,被唐瑞林口中的国际形势所吸引。然而,昨夜两人都喝了些酒,困意渐渐袭来,加之她们坐在教室后排,不易被人察觉,渐渐地,两人便有些昏昏欲睡。柳如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脑袋微微凑近晓阳,小声问道:“唐书记讲得到底啥意思呀?感觉和新闻里说的不太一样呢。”
哈欠仿佛会传染一般,柳如红这一打,晓阳也跟着打了一个,他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也没听太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说苏联还行吧。”
柳如红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苏联还行?不对吧,我听红旗说苏联肯定是不行啊。”
晓阳对国际政治本就不太敏感,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哎呀,管它行不行呢,反正我们家朝阳还挺行的。”
柳如红羡慕地看了晓阳一眼,嗔怪道:“晓阳,你就别在嫂子面前炫耀了。”
四点过后,课程进入讨论环节。发言的干部们依次站起身,先是进行自我介绍。有来自市委办公室的下属科长,意气风发;有团市委的办公室主任,充满朝气;还有市直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与几个国企的综合部部长,沉稳干练。他们提出的问题,无一例外都围绕着唐瑞林的报告内容展开,唐瑞林也耐心地一一进行解答。晓阳听着这些发言和解答,只觉得索然无味,都是些顺着唐瑞林报告内容说的场面话,毫无新意。
讨论进行到四点半,市委秘书长郭致远拿着笔记本,快步走上讲台,在唐瑞林身旁坐下。两人眼神交汇,小声交流了几句后,郭致远再次拿起话筒,说道:“同志们,今天,瑞林书记站在国际视野的高度,深入浅出地为我们分析了苏联当前的客观实际、面临的困难,以及必将涅盘重生的关键条件,为我们了解国际形势指明了方向、提供了重要遵循。希望大家都能学习瑞林书记这种广阔的国际视野。由于时间有限,提问环节到此结束。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感谢瑞林书记的精彩报告!”
唐瑞林依旧保持着儒雅的风度,缓缓站起身,朝着台下的干部们再次深深鞠躬致谢。鞠躬完毕后,市委党校的几位副校长和秘书长常云超迅速围拢过来,簇拥着唐瑞林走出了阶梯教室。
领导们离开后,教室里出奇地安静,与昨天老师一宣布下课,众人便一哄而散的情形截然不同。今天,大家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直到确定唐瑞林完全离开了教学楼,才纷纷起身,井然有序地离开,充分展现出办公室主任们应有的素质和对领导的敬重。
晓阳挎着小包,与柳如红并肩走出教室,来到党校大院。此时,市委党校里的银杏树叶已悄然泛黄,微风拂过,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从枝头缓缓飘落。银杏在东原少见,整个东园也只有市委党校在主干道两旁种了两排,此时的景象,宛如一幅绝美的秋日画卷。晓阳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银杏叶,眼中满是喜爱,忍不住伸出手,感叹道:“哎呀,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呀,把这美景拍下来多好。”
柳如红性格豪爽,当即爽快地说道:“晓阳,等我一会儿回到办公室,把我们厂的相机拿出来。你要是想拍什么,明天我就给你拍。”
晓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啦,明天一下课,我们家那口子肯定就来接我了,他呀,猴急得很,肯定又想着赶紧回家。”
柳如红亲昵地挽起晓阳的胳膊,感慨道:“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当嫂子的羡慕啊。”
晓阳笑着回应:“嫂子,你们不也正年轻嘛。”
柳如红会心一笑,说道:“哎呀,我跟你说,男人到了 30 岁是个分水岭,35 岁又是一道坎,到了 40 岁,那可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过你们家朝阳当过兵,身体素质好,不像我们家老郑,文文弱弱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在市委党校里漫步,欣赏着校园里的美景。微风中夹杂着秋菊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平日里忙于工作,难得有机会回到校园般的环境,两人也渐渐放下了工作上的疲惫,话题从培训见闻,慢慢聊到了生活琐事。
在操场里转了两圈后,晓阳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停下脚步,认真地问道:“嫂子,昨天说的那件事,你问了没有?真的每个月你们都能分 500 多吗?”
柳如红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两天忙着培训,还没来得及回去问呢,等我回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每个人都领了那么多。”
晓阳神情严肃,语气担忧地说道:“嫂子,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你仔细想想,你投了 5000,一年就能挣 6000 回来,这收益也太离谱了,跟抢钱有啥区别?现在红旗书记正处于关键时期,嫂子,咱可别在这上面被人算计了呀。”
柳如红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不会吧?这龙腾公司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企业,他们老板还是周鸿基老书记的儿子,和我们厂厂长关系可好了。”
晓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劝说道:“嫂子,我跟你讲,我不清楚厂长和周海英的关系到底咋样,但你拿的这个钱,收益远远超出正常水平。你再想想,红旗书记平时那么忙,肯定没时间过问这事,万一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报,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我建议你一会儿吃完饭,赶紧把这事弄清楚。”
柳如红看着晓阳,叹了口气,坦诚地说道:“晓阳,不瞒你说,前两年我们厂效益好的时候,我和红旗家的日子还过得去。可这两年,厂里效益不行,工资直接减半,又让我们拿了这么一大笔钱出来搞投资,说实在的,家里经济确实有点紧张。”
晓阳仔细打量着柳如红,只见她衣着朴素,款式简单,布料也不算高档,与其他干部家属的打扮相比,确实显得有些寒酸。平日里,郑红旗总是穿着西装衬衣,倒看不出什么,但从柳如红身上,便能真切感受到他们家生活的不易。
晓阳深知,郑红旗在平安县任职期间,清正廉洁,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再加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紧巴巴也是情理之中。
晓阳思索片刻,说道:“嫂子,你是企业身份,按规定,本身也可以做生意。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朋友是搞货运的,他们打算在光明区设一个货站,正需要入股投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参与一下。具体的投资费用,我可以先帮你垫上,等挣了钱,你再还我就行。不过,你还是得先把龙腾公司这笔钱的事情彻底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