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这样吗?
林图在心中这般问询自己。
虽然只用数年时间,林图便名动天下,成为整个南州武林有数的高手,甚至还当上了三蛟会的四龙头,绝对算的上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而闯荡江湖这几年,他亲历各种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也见识了人性的诸多黑暗面。
这几年他没少厮杀,死在他手里的亡魂更是不在少数。
以此来看,他似乎已经算的上是一个‘老江湖’。
但是本质上,他的性情还保留着,当初那个山村少年淳朴的一面。
在遇到第一个江湖人——江洋大盗谢三刀之前,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他的观念,和大多淳朴的普通人其实没什么不同——与人为善。
即使后面闯入江湖中,面对江湖的险恶,他更多也只是一种防备的心态,而很少主动想到,要去谋害什么人。
因为这不符合他一贯的观念。
但是这一次,以这些狱卒的性命来做试验,似乎违背了这种观念。
这种观念、道德上的冲突,让他本能地产生了心理上的愧疚——哪怕明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敌人。
但他还是倾向于,在战斗中杀死这些人,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害死他们。
在内疚之余,林图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有没有的选?
如果不先在这些狱卒身上做试验,那只能直接在自己身上尝试。
没错,他在奇门上的造诣是很高不假,但是人体所蕴藏的奇门之道,却要更加博大精深!
而从他后面的尝试中,一连死了十几个狱卒来看,也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不用狱卒,那就只能考虑囚徒。
但是和这些作为敌人的狱卒相比,那些囚徒岂不是更无辜?难道他们就该死?
当然,林图也可以以此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来安慰自己,这样似乎就不会损害他以往在江湖上,所营造起来的正道少侠形象。
但是林图清楚,他或许可以瞒过所有人,但是却瞒不了自己。
如果真以自欺欺人的方式欺骗自己,时间一久,没准会成为自己的心魔。
而且林图自问——哪怕是现在,如果让他重来,他的选择也不会变。
隐约间,林图想起了当初寒山一行时,和褚天龙的那番对话——他此时的心态,似乎和绝刀教的教义有些相像。
所以自己的本性,其实和绝刀教那群魔头无异?
林图的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林图并没有避讳这个问题——虽然此间种种,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也正如他所说——他自己知道。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图暂时停止了试验,然后在星空观想术的加持下,静静思考了七天。
七天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一个问题——武道是什么?
林图曾经和萧娴探讨过这个问题,并且还是在他很弱小的时候。
当然,他们那时候探讨的,其实并非武道,而是武功的由来。
当时萧娴的猜想是——武功是先人感悟天地,继而模仿天地之势、百兽之势,最后诞生出了以‘意’和‘势’为根基,再现天地、自然、百兽力量的修炼方式。
从这点来理解,武道的初衷就是强大自身!
而要达到强大的目的,这个世界的先人采取了模仿的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即练武,是要从外界攫取力量的——更多是通过进食的方式,然后靠着水磨工夫,慢慢让自身变的强大起来。
不单是人类是如此,哪怕是那些强壮的异兽、野兽,也是如此。它们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强大,而是通过不断的猎食,才让自己逐渐变的强壮起来。
而这个过程的本质,其实就是掠夺!
所以武道的本质,也可以看成是掠夺,也就是损‘人’利己!
而武者掠夺的东西从哪来?
不管是吃食,还是药材,又亦或者天材地宝,其实都来自这方天地!
也就是说,江湖人练武,就是在掠夺这方天地!
而林图修炼诸天星辰诀所吞噬的天地元气,更是对天地直接的掠夺!
天地元气又是何物?从何而来?
根据林图以武道金瞳的观察,以及他的参悟,他认为天地元气,其本质上就是生命之源——正是有天地元气的滋养,才会有这世间万物!
所以普通江湖人,虽然他们练武时,无法像林图一样,直接吞噬天地元气来练功,但是其本质上,其实也还是在掠夺天地元气。
只是林图的方式,看起来更加直接高效而已。
那这世间有多少练武之人?百万?还是千万?乃至更多?
而且这还只是当今的练武之人,在这之前的百年、千年前,又出现过多少练武之人?
如此多的人练武,都在吞噬这方天地的元气,难道它的元气是无穷无尽的吗?
林图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如果将这方天地比喻成大海,而元气则是大海中的鱼,哪怕大海再宽广,如果被不断地捕捞,尤其当鱼繁衍的速度,跟不上被捕捞的速度时,海里的鱼再多,迟早也会有被捕捞一空的一天!
所以对这方天地来说,练武之人可以说是害虫!生活在这世上的野兽,似乎也是害虫!
不过林图在以武道金瞳,观察周围的一些生物死亡时——既有冰牢火狱内的狱卒、囚徒,也有星月湖中的各种鱼虾,他发现,生物在死亡后,会回归到这方天地中!
虽然并非直接以天地元气的形态回归,但确实在以某种形态回归——尽管这种回归十分缓慢。
因为武道金瞳最大的作用便是观察能量,所以林图才能观察到这一点。
从这点来说,生物在生存时,虽然在掠夺这方天地,但是在死后,其又回归到这方天地,所以其实并不会对这方天地造成损害。
这大概也是为何数千年,乃至更久远的时间以来,人类和世间万物,得以持续不断地在这方世界繁衍生息。
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些破碎虚空的强者!
比如神尊,七情刀魔!
如果以能量的视角看待这两人,那么他们无疑从这方天地,掠取了极其庞大的能量,并将其带离了这方世界!
从这点来看,神尊和七情刀魔成功破碎虚空,其实是对这方世界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甚至成功破碎虚空的强者越多,这方世界就会越虚弱!
说不定将来某一天,这方世界的人类别说破碎虚空,可能最强也只能修炼到五象境、五行境,乃至是真气境!
这绝非是杞人忧天,想当初在鬼窟中,血王曾经说过——苍族所在的苍渊世界,在那件神物降落前,他们的最强者,也就堪比南州的真气境武者!
后面是随着那件神物一连吞噬了好几个世界,才让他们那方世界逐渐变的强大,乃至到现在,诞生出了堪比宗师高手的‘王级’强者!甚至还有一个不知是否存在,已经活了几千年的‘苍’!
这件事本身,其实也验证了,林图关于世界强弱变化的猜想。
那么,如果把这方世界比喻成一间房屋,而破碎虚空强者,是进入到屋里,从里面拿取东西并离开的窃贼——如果这间房屋没有主人,那自然没人会说什么;但如果这间房屋,其实有主人呢?
也就是,假如如果这方天地,存在着某种‘意志’,那么这间‘房屋’的主人,他会眼睁睁看着窃贼从自己的家里拿东西离开,而无动于衷吗?
肯定不会!
他肯定会进行阻止,乃至杀死这些窃贼!
那么如果真的存在天地意志,它要如何阻止窃贼离开?也即是阻止有人破碎虚空?
林图想到了,他初次进入大海时,在海上意外见到的,那头被闪电狂劈,最终身死的鱼龙!
那头鱼龙的强大,哪怕到了林图如今的境界,还是会让他为之震撼。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鱼龙,却还是被雷电劈死了!
那么那头鱼龙为什么会被闪电劈?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那头鱼龙要离开这方天地,也即是要破碎虚空,而天地却不允许?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那么极有可能,人类武者在破碎虚空的那一刻,没准会受到天地的阻拦!
这种阻拦,怕是破碎虚空前最大的劫难,即雷劫!
但是李转的情况,又似乎不符合这种推断——他是在进入到异世界后,才被雷劈的。
不单是李转,包括当时其它被逼入异世界的那些人,也同样是如此。
不过当时两方世界出现重合,其实也很难说的清,雷电到底是来自哪方世界。
但是不管是来自哪方世界,都足以证明一点——从一方世界进入另外一方世界,极有可能会被雷劈,也即是要遭遇雷劫!
那么如果将来自己真能走到破碎虚空那一步,怕是也会遭遇雷劫!
天地的这种自发阻拦,在林图看来,便是这方世界的天道。
而人类修炼武功,并且要破碎虚空,便是在违逆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