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都给我出去!”
这话一出,石桌边三人的暗流涌动顿时一滞。
季清鸢坐直了身子,离往她身边贴得紧紧的江岫白远了些,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这三个风格各异却都俊美无俦的男人。
他们安静下来了,脑子里嗡嗡嗡的烦躁也消下去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憋闷和烦躁都压下去,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我,一个人去魔宫取残卷。”
她不再看任何人惊愕、愤怒或幽深难测的反应,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寝屋走去。
岑川紧随着她起身跟在她身后,季清鸢推了门,还不等身后人进来,就直接“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鼻子差点碰到门的小狐狸吓得一顿,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外,喊了一声:“阿姐。”
一门之隔传来季清鸢的声音,并不暴躁,却带着几分疲惫。
“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吧。”
“我今夜想好好休息。”
听出她的疲惫,原本还想敲门进去看看她的岑川失落地“哦”了一声,只好放下手,转身,就对上身后两人的目光。
一个清冷疏离如山巅之雪,一个精致漂亮如暗巷之花。
见到岑川吃瘪,原本也想试试能不能进去的两个聪明人自然也消了再凑上去的心思。
看见二人盯着他旁观他吃闭门羹的过程,岑川原本失落委屈的面色一变,板起一张脸像龇牙的狐狸:“看什么看?”
宋听澜眸光微闪。
他最熟悉季清鸢,他也看得出来,季清鸢对面前这只狐妖态度是较为纵容的,甚至称得上是宠溺。
而对江岫白,想躲却又不敢完全躲开的样子,倒更像是无奈,更贴切的来说,似乎是愧疚。
这样看来,这俩人也算不上是她的心上人。
这两人对阿鸢的心思很明显,显而易见是两个竞争对手。
不过,目前来看,对比起他来,优势不大。
最多便是平局。
如今,最好是友善些,不能惹阿鸢厌烦。
如此,宋听澜微微颔首,对比起江岫白的阴阳怪气,他的语气平缓,却做足了男主人的姿态。
“阿鸢不过是一时疲惫,让她好好休息便是,要事明日再谈也不急。”
“瑶池小筑有许多空房,阿鸢对面的寝屋是我在住,水榭旁还有许多空房,景色尚好。”
他淡淡出声。
江岫白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急不缓的宋听澜。
可惜对面人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来。
岑川碧绿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住这儿?我阿姐同意了吗?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宋听澜淡笑:“阿鸢自然是知晓的。”
“我先为二位安置,若二位不愿,也可离去。”
原本欲要炸毛的小狐狸看着对面人云淡风轻地一张脸,最后又发不出脾气来了。
不行,不能再和他们吵了。
刚刚那一身黑的江岫白,就是阴阳怪气地激怒他,才惹得阿姐生气。
不能再和他们吵了。
宋听澜带着二人,把他们二人安置在了水榭旁的空房。
……
季清鸢插上门栓,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才放松下来。
她一把扑倒在床上,心情才好了许多。
现在的情况当真是令人头大。
季清鸢心力交瘁地躺在榻上,若是知道同时攻略完四人还得回来,她死缠烂打也不要接这么个任务。
她这般想着,又忍不住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几声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三下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带着几分小心。
季清鸢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连外袍都未脱。
她爬起床来,随意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便推门:“谁?”
门打开,宋听澜的脸便露了出来,高大的青年立在门外,白袍如雪,竟比此刻悬着的月还要多几分清冷。
唯一违和的,大抵是他手上端着的一盒桃花酥。
季清鸢一怔:“师兄?”
宋听澜见她眼神还有些呆呆的,侧脸还有未消的红印,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凌乱翘起的发丝别在耳后,轻轻“嗯”了一声。
他开口,嗓音温柔,带着压低的微微的哑。
“吵醒阿鸢了?”
季清鸢下意识摇了摇头,又问道:“师兄来找我,所为何事?”
到底站在门口不方便说事,季清鸢侧身让了开来,宋听澜走了进来,在檀木桌边坐下。
季清鸢跟着落座,刚等他开口说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将那盒桃花酥推到她跟前。
“阿鸢赶路疲惫,怕是路上什么东西都未吃。”
季清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耳根一热,心里也有点软软倒下,人确低下头,小声道:“我早就辟谷了。”
她现在可是大乘期修士。
怎么还会有人担心大乘修士会不会饿的?
宋听澜摇摇头,含着浅笑道:“不。”
“我知阿鸢喜欢。”
季清鸢心里一暖,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淡淡的甜便在在口中化开。
“好吃吗?”
季清鸢轻轻点头:“好吃。”
宋听澜停顿了一会儿,最终问道:“关于那位妖王……”
季清鸢知道他想问什么,将口中的桃花酥全部咽了下去,才道:“他确实就是那位妖王。”
“师兄记不记得我曾经,有过一只灵宠?”
闻言,宋听澜回忆道:“我记得。”
“莫非,他便是……”
季清鸢点点头:“对,他就是我那只灵宠。”
“归墟塔封印松动,我在后山林子里,机缘巧合捡到了他,便将当时的他当作灵宠养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她停顿一会儿,最终道:“小川虽是妖王,但性子单纯,没什么坏心思。”
宋听澜淡淡颔首,道:“自然,阿鸢放心。”
“阿鸢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会好好照看他。”
嘴上这般说,眸光却微冷。
单纯?
能当上妖王,坐了数百年的妖王之位,能是什么单纯的人?
不过是骗着阿鸢罢了。
……
一番夜谈结束,刚送走宋听澜,季清鸢关好门,吹了烛火打算久违地好好睡一觉,犒劳一下身心俱疲的自己。
如今夜色已深,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力气处理事情。
她刚躺下,还未有半个时辰,便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异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声音好像来自…窗户。
季清鸢坐起身来,眉头微蹙。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私闯她的寝屋?
她稍稍屏息,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
窗外,隐隐可见沉沉的夜色和摇曳的竹影。
就在她疑心是自己幻听之时——
“吱呀——”
又是一声,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木窗的插销,竟被一股极其灵巧的力量,从外面无声无息地拨开了。
紧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暗夜里灵巧的猫儿,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莽撞,轻巧地从那敞开的缝隙中一跃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铺着柔软织毯的地面上。
季清鸢一顿。
竟然是岑川!
他落地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碧绿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颗璀璨的猫眼石,警惕地搜寻着。
当他终于看清床上坐着的、静静盯着他的身影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阿……阿姐?”
岑川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前一秒还因潜入成功而有几分愉悦得意的人,此刻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乎那看不见的尾巴都瞬间耷拉了下来。
屋内只有一支烛火未吹灭,散发着微弱的暖光,昏勾勒着他俊美中带着几分少年鲜活气的侧脸轮廓,此刻那脸上写满了做错事被抓包的窘迫和一种急于解释的急切。
像只闯了祸后试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祈求主人原谅的大型犬科动物。
季清鸢揉了揉眉头:“小川,你怎么能……”
“阿姐我错了!”
她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岑川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动作快得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他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带着一股少年般的、清新又炽热的气息,结结实实地扑过来将季清鸢抱了个满怀。
季清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撞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抵在了冰凉的床板上。
如同暖阳晒过松林般干净蓬勃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毛茸茸的狐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正蹭着她的鬓角,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阿姐,我真的错了……”
岑川的声音闷闷地响在她颈窝,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委屈撒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跟那两个讨厌鬼吵架惹你生气……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只寻求安慰的大狗,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她颈窝里依赖地蹭了蹭,蓬松的尾巴更是无意识地、讨好地卷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季清鸢被他这直白又黏糊的认错方式弄得有些懵,原本积蓄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
挣扎的动作也顿住了,她感受着怀里这具年轻、充满活力又带着点笨拙讨好的身体,白天那场令人窒息的争吵带来的疲惫和烦躁,似乎真的被这毛茸茸的温暖驱散了一些。
紧绷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
“你……”她刚想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岑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态度的软化,碧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
他微微抬起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清晰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他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一种近乎纯粹的渴望。
“阿姐原谅我了?”
他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像含着蜜糖,尾音微微上扬。
不等季清鸢回答,他炙热的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微微开启、因惊愕而显得格外柔软的唇瓣上。
那目光太过直接,太过滚烫,让季清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陌生的热意悄然爬上耳根。
她想偏开头,想推开他,岑川却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阿姐,我赶了好久的路才找到这儿的。”
“我好想你,你亲一下我,好不好?”
月色太朦胧,季清鸢整张脸都涨红了:“不、不行……”
宋听澜和江岫白还住在小筑中,怎么可以?
岑川却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微微低下头,带着点青涩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冲动,扑上那诱人的柔软。
温热的、带着清甜气息的唇,就这样贴了上来。
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季清鸢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脊椎。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羽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她坐着往后挪:“小川…”
没遭受太大的抗拒,岑川的胆子瞬间大了许多。
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长臂一揽就把人抱回来,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再次低下头,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攻城略地般的热情,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
季清鸢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瞬间被他滚烫的气息和生涩却无比热情的唇舌所淹没。
他的吻毫无章法,带着许久未见的莽撞和急切,却有着最原始、最炽热的情感力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她被动地承受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背后火红的锦袍,光滑的布料被她揉皱。
狭小的空间里,温度急剧攀升。昏暗的烛光下,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交错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灼热。
岑川的吻沿着她的唇瓣下滑,落在她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他的狐尾紧紧缠着她的腰肢,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永远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就在这意乱情迷、理智都沉沦的时候——
“笃笃笃——”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铁锤,骤然敲碎了室内升温的暧昧。
季清鸢浑身猛地一僵,瞬间从情欲的迷蒙中惊醒。
她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所有的热度瞬间退去。
“师尊?您歇下了吗?”
门外,一个轻柔得近乎缥缈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是江岫白!
季清鸢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她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推开还沉浸在亲吻中、眼神迷蒙、下意识想要继续索取的岑川。
“唔…阿姐?”
岑川被推得一个趔趄,碧绿的眼眸里还氤氲着未散的情潮,茫然又委屈地看着她。
“嘘——!”
季清鸢竖起一根手指死死压在唇上,眼神警惕,声音压得极低。
“别出声!快!藏起来!躲到屏风后面去!快!”
她手忙脚乱地指向屋内那扇绘着山水花鸟的巨大屏风,眼神焦急。
岑川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彻底惊醒了。
碧绿的眼瞳里掠过一丝被打断好事的恼怒,但更多的是被季清鸢眼中那份严厉所慑服的不甘和委屈。
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撇了撇嘴,头顶的狐耳不高兴地抖了抖,但怕又惹她生气,还是听话地、动作极其迅捷地闪身躲到了厚重的屏风之后。
尾巴尖在屏风边缘一闪而逝,迅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