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院内一处宽阔地方,点着篝火。
火驱散寒意,将众人的脸映的明暗不定。
篝火旁,随意堆积着酒坛,有的还沾着新鲜泥土,显然是刚拿出的窖藏。
浓烈酒香混合着烤肉的味道,在夜风中弥漫。
此刻,在场之人,无不肆意畅快,这种景象,院内也从未出现过。
“哈哈哈!满上!都给满上!” 拓熊海的嗓门最大,他索性褪去了上半身的衣袍,一手抓着海碗,仰脖便将烈酒灌了下去。
酒顺着嘴角溢,淌在身上,他也毫不在意,喝完一抹嘴,发出痛快长啸!
“痛快!景兄弟,来,我敬你!” 他抱起酒坛,拍开泥封,直接对着渊遥遥举起,然后便仰头豪饮起来。
只见片刻,他便身红如烙铁,周身热气蒸腾,神色却越发明亮,毫无用灵力化解的意思。
“还有我,等会儿!”万云霄半醉着,拎着酒坛子跑过来。
渊朗笑一声,亦是提起坛子。
烈酒入腹,如同有火,直冲四肢百骸,带来刺痛,但之后,便是极致的舒畅。
他同样未曾运功化解,任由那酒力在体内奔腾,脸上很快也浮起红晕。其眼神也是越发明澈,看着眼前欢腾。
小镜子坐在渊身边,也许久没像今日这般笑过。
岁桉与岁欢兄妹,并肩坐在一处稍矮的树墩上,岁欢不胜酒力,此刻已经迷糊。
但即便是岁桉,耳根处也已泛起绯红,今夜,众人都贪杯了些。
渊回归圣道院,便意味着,从此圣院,有神坐镇!
“秃子! 来来来,别老是阿弥陀佛!今天景兄弟回来,天大的喜事!佛祖不会怪罪!喝!”
万云霄一手揽着文罗肩膀,一手将酒碗,硬塞到文罗手里。
文罗先是面露难色,但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终是无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意。
“阿弥陀佛……今日,便破例一回。”
他举碗,将酒饮尽!
柯凡与明释子见状,对视一眼,也苦笑着举起。
明释子甚至低声嘀咕了一句:“酒肉穿肠过,味道……也不错……” 引来众人哄笑。
叶雷龙、姚梦龄、乔洪、曹尹等人,也都在场。
酒过三巡,乔洪开始拉着渊,滔滔不绝,讲述着这些年院中弟子的趣事和修行上的难题,手中的酒碗空了,就随手抓起一坛续上。
姚梦龄面泛桃花,轻声谈笑,时不时望向渊。
叶雷龙则已经和拓熊海拼上了酒,两人吼声震天响,输了的便抱起酒坛狂饮,赢了的便拍腿畅笑。
杨雁冰与段星辰坐在稍外围一些的位置。
段星辰起初还有些局促,小口抿着果酒,但很快就被氛围所感染。
“来来来,杨大哥,此前多有得罪,我干了,你随意!”转了一大圈过来,万云霄终归没有放过杨雁冰……
而在欢宴中,最为壮观的,莫过于不远处的那座山。
“轰——呼——轰——呼——”
是已经不省人事的大毛。
它怀中抱着个大石槽,里面还有酒未喝尽。
此刻,它已彻底醉了,四仰八叉躺着,发出震天鼾声!
叶雷龙看到大毛,大笑出来,随即咣当一声,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叶兄,酒量一般啊……还不如……”可话说了一半,拓熊海便咕咚一下,倒在了一边。
直到深夜,大多人都醉了。
乔洪抱着个空酒坛,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星空,嘿嘿傻笑。
岁桉不知何时,也沉睡了去,嘴角挂着笑意。
万云霄趴在杨雁冰旁边,手里还攥着酒碗,嘴里含糊念叨着“金瞳……破尽万法……”。
而此刻,渊坐在一旁,脸色同样红润。
渊看着他们在熟睡中,毫无防备样子,感受到他们扎实精进的修为,渊心中,欣慰之余,却悄然泛起怅然。
他已凝聚神纹,虽肉身隐患未除,但相比于他们,往后的岁月,自然要多上许多。
可他们呢?
二姐虽有皇族龙气加持,但下界资源与法则终究有缺,突破神纹境,希望何其渺茫?
景十虽有天赋,但此番重伤,伤了本源,前路更是坎坷。
拓熊海、岁桉、文罗……这些伙伴,纵然天资卓绝,可困于此界,受制于天地,终生无法突破那最关键的大关,其岁月,终究要少上他许多许多。
可是,上苍又凶险万分,下界息壤界坝,又不得不有他们守护。
或许千载后,当他仍在道途上艰难求索时,这些此刻围绕在身旁,可以托付生死、畅饮达旦的面孔。
是否早已化作了一杯黄土,一抔尘埃?
许是他也喝多了些,一念及此,心中有失……
他放下酒碗,目光投向星空,眼中有光。
“或许……可以想个法子……” 渊低声自语。
“将上苍的神性灵气,接引一部分下来?”
“即便不能让所有人突破,至少……可滋养此界本源,延缓衰败,延长生灵寿元,为有缘者多争些机缘……”
可不得不说,这个念头是疯狂的!
上苍与下界的壁垒,是维持诸天平衡的法则之一,强行接引上苍之气,无异于窃取天道权柄,必将引来难以预料的反噬。
但……为了他们,为了这片生他养他,有他牵挂之人的土地,或许……
值得一试……
而就在他心神沉浸于思绪中时,他突然感觉到,有目光一直在看着他。
渊转头,只见小镜子眼含笑意,眨也不眨。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酣睡,因为今日在场之人,唯有他滴酒未沾。
他只是坐在渊身旁,眼中的欢喜与依赖,毫不掩饰。
见渊看过来,小镜子的嘴角,向上弯起,露出笑来。
“怎么啦?” 渊的心,瞬间被这笑容熨帖到柔软下来。
他脸上也不自觉浮现笑意:“怎么还不去睡觉?夜里风大。”
小镜子摇头:“没怎么,看大家都这么高兴,我睡不着。”
小镜子的声音很轻:“反正……就是很开心。哥你活着,真好。”
渊伸手,习惯性的摸摸小镜子的脑袋:“哥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嗯!” 小镜子用力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道:“哥,你是怎么……突然就回来的呀?还和拓大哥他们一起。”
渊微微一怔,没想到小镜子会问这个。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愈发柔和,带着追忆,轻声道:“因为……哥听到了哨声啊。”
“哨声?” 小镜子脸上露出困惑,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回想。
“可是……哥,” 小镜子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伸出手,将哨子递到了渊面前。
“我……没有吹响它啊。” 小镜子看着渊,眼神认真,甚至带着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的茫然。
“……我记错了吗?”小镜子疑惑道。
“没有啊,也可能,是哥听错了。”渊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