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务相没去参加议事院的会议。
他在密室里召集了巴族的核心将领,十二根狼牙棒插在地上,烛火在棒尖的寒光中跳动着。
“从今天起,咱们巴族密秘扩军。”
巴务相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个月之内,我的眼睛要看到五千个新兵,全部配备盐晶箭和青铜盾。”
将领们倒吸一口凉气。
巴烈手里的酒碗差一点掉在地上了:“父亲!联盟军规规定了,各部落兵力不得超过总人口的一成!咱们现在都已经满额了,再扩军就是公然抗命呢!”
“抗命又如何?”巴务相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过来。
“议事院那一帮子人只会动动嘴皮子,到时候等商朝打了过来,谁能保护巴族?风济谷?还是那一些见利忘义的小部落?”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掀开后露出一堆盐晶。
它比正常的盐晶更暗,能量波动却更强。
“这是云逸偷偷送来的‘暗晶’,它能够造出无声的弩箭。”巴务相把暗晶推到将领们的面前,“他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巴烈愣住了:“云逸?他不是一直跟风族长站在一起吗?”
“他是巴珞的丈夫,是巴族的女婿。”巴务相冷笑道,“有一些事情,不用明说啊,帮帮岳丈老头也没有错啊。”
扩军的事情,像野草一样疯长。
巴族的铁匠铺昼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传到十里之外;
新兵在山谷里操练,喊杀声震得鸟雀都不敢落下来;
最让人不安的是,巴族开始提高价格收购盐晶,连石泉族的私盐,都被他们尽数地买走了。
当水灵当把统计报表之类的资料,送到风济谷的面前时,手都在发抖:
“族长,巴族这个月的盐晶消耗量,是往常的三倍!他们的矿场根本产不了这么多,肯定是从其他的部落收购的!”
风济谷闭着眼睛,指尖紧紧地抵着额间的盐神图腾。
片刻三后,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布满了红红的血丝:
“那是他们在制造暗晶武器。云逸的实验室,少了一批暗晶矿石,去向不明。”
银禅子(风济谷的第一智囊)急忙说道:“那咱们要赶紧制止啊!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联盟就要分裂了!”
“怎么去制止?”风济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是派兵去缴械?那不行啊,那岂不是正好中了巴务相的计,他巴不得有人先动手,好名正言顺地脱离控制。”
“那么,只能去一趟了一趟,估计是要大吵一架了。”
她突然起身,抓起披风就说道:“我去一趟五落钟离山。”
“族长!这样就有危险了!”水灵当连忙拉住她,“巴族现在对您的意见很大,您单枪匹马去...”
“我是他的妻子,也是巴珞的母亲。他不会太过份吧?”风济谷打断她,眼神坚定,“有一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五落钟离山的帅帐里,巴务相正在给新制造出来的狼牙棒雕刻名字。
每个棒柄之上,都刻着一个被处决军官的名字。
风济谷掀帘进来之时,他的手一抖,刻刀在棒柄上划了一道歪线。
“你来了。”他都没有抬头,继续刻他的字,“你是来抓我归案的吗?”
“我是来劝你停手的。”风济谷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巴务相的心上。
“停手?”他猛地站起来,狼牙棒“哐当”一下,砸在地上。
“停手,让巴族变成那等待大商来宰的羔羊?停手,让那一些死难者的血白流?风济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停手?!”
帅帐外的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手都按在了刀柄之上。
巴务相却扭头对外面大吼道:“都滚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像凝固的冰。
“超规模扩军违反联盟的军规,你知道后果的。”风济谷的声音有一些发颤了。
“后果?”巴务相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
“当年归墟之战,我带着巴族子弟,跟着你冲在最前面,断了三根肋骨,差点死在海里,你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后果?现在我只是想保住巴族,只是想巴族的子民少被杀戮,你倒跟我谈规矩来了?你觉得公平吗?”
他指着风济谷的鼻子,眼睛红得好像要滴血了:
“你告诉我,这一些年来,巴族真正地得到了什么?盐晶矿归联盟,贸易利润归学堂,连我们的士兵,都要听议事院的命令!一有事,都是巴族冲在最前面,一有利,却要让给弱小。风济谷,你是不是早就想把巴族踩在脚下呀?嗯?!”
“我没有!”风济谷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联盟!为了所有的人却能够活下去!”
“为了所有的人?就是巴人部落的人除外?”巴务相步步紧逼,两个人的鼻尖子几乎碰到一起了。
“那十二个人呢?他们就不是人?他们的家人就不是人?他们不包括所有的人中一员,是不是?你一句话,说签就签,说杀就杀,你问过我吗?问过巴族吗?”
“而且,你与那个武丁,关系非同一般呀,他什么都是对的,就连杀人也理由充分,他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个被杀的,你说说看,为什么?”
他一提那个武丁,更加暴怒,额头上的青筋直扭。
风济谷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十分的陌生。
这个曾经在归墟之战中为她挡箭的男人,这个跟她数次生儿育女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猜忌和怨恨。
“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她后退一步,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巴务相,你我夫妻一场,我最后劝你一次,快停手吧,别让联盟真的散了。”
巴务相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你走吧。从今天起,巴族的事,不用你管了。”
风济谷一转身离开,掀帘的一瞬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那个是巴务相一拳砸在案几上面,青铜酒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