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飘然落地,手中弯刀斜指地面,一滴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从刀尖滴落。
她抬起空洞的眸子,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这边……”弯刀点向灭尘和杨毅的方向,“朋友。”
“这边……”刀尖豁然转向晨剑门四人,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气轰然爆发!“敌人。”
言罢,她不再看黄剑凌那扭曲的脸,对着身旁三名三绝谷弟子,吐出一个字:
“杀!”
……
大夏皇宫,内苑深处。
高耸的宫墙如同冰冷的壁垒,将天空切割成一块块四方的囚笼。飞鸟掠过,转瞬即逝,只留下几声徒劳的啼鸣。
一方不大的水榭旁,身着朱紫色繁复宫裙的女子凭栏而坐,姿容倾世,艳光照人。
她微微倾身,对着池中游曳的锦鲤出神。
那些色彩斑斓的鱼儿仿佛被她的容光吸引,竟纷纷聚拢在栏边,吐出一串串晶莹的水泡,如同在献上无声的赞美。
“瞧瞧,世人常说,沉鱼落雁,用在咱们香妃娘娘身上才是真真儿的贴切!”
不远处侍立的一名鹅蛋脸小宫女忍不住掩嘴轻笑,声音清脆,
“每次娘娘往这一坐,这些鱼儿就跟得了仙气儿似的围着转,比见了鱼食还亲热!”
“慎言!”旁边年纪稍长的宫女立刻蹙眉低声呵斥,“娘娘面前,岂容放肆!”
小宫女吐了吐舌头,显然还未完全被森严宫规磨去天真。
“都有些累了,你们且退下,让我一个人静静赏一会儿鱼。”香妃并未回头,只轻轻摆了摆手,声音温婉柔媚。
“是,娘娘。”两名宫女不敢违逆,躬身行礼,缓缓退到远处的廊柱下,不敢远离,时刻关注着水边的动静。
水面上,一条体型最为肥硕、鳞片闪耀着五彩光芒的锦鲤缓缓浮出水面,口吐人言,声音却冰冷得毫无生气:
“那个多嘴的小蹄子……留不得了。”
香妃依旧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仿佛在欣赏风景,红唇微动,声音细若蚊呐:
“过几日再说吧。三天少一个,未免太显眼了些。况且……”
她顿了顿,“这丫头虽然蠢笨,心思却最是干净,不掺和那些腌臜事。”
“哼!”七彩锦鲤吐出一个气泡,“心思干净?就是容易祸从口出!哪天她在哪个角落嚼舌根,被人顺风听了去,你我便是万劫不复!”
“知道了。”香妃语气依旧淡然,“那就让她‘病’一场吧,醒来变个哑巴便是。”
“善。”锦鲤对这个处置表示满意,继续道:“尊者传讯,时机将至,该准备行动了。具体是哪两个皇子,你选定了?”
香妃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栏杆上划过:
“大皇子性子仁弱,易掌控,但太过正直,想让他真正合作,恐需时日谋划。
“十六皇子……野心勃勃,心思诡谲,绝不会甘心做一枚听话的棋子。”
“那就十六皇子!”锦鲤斩钉截铁,“野心即是阶梯!欲望即是枷锁!尊者……能喂饱任何贪婪的胃口。”
“好。”香妃朱唇轻启,应下。
“你务必谨慎!”锦鲤的声音带着警告,
“岳皇后那件事刚发没多久,宫闱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放心,我自有分寸……”
香妃话音未落,远处响起急促的小跑声。
小宫女气喘吁吁地奔来:
“娘娘!娘娘!查金银公公来了!”
七彩锦鲤瞬间沉入水底,消失无踪。
香妃从容起身,面上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温婉与一丝疑惑:
“何事如此匆忙?”
“听查金银公公说,”小宫女喘着气,“是仙门大会那边打得可精彩了!陛下龙心大悦,想去看个热闹,特意点名要娘娘您陪同呢!”
香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面上却带着受宠若惊的欣喜:
“陛下有召,妾身自当相随。”
她心念电转。
若是寻常妃嫔伴驾,查金银只需遣个小太监传话。
如今他亲自前来,意味着……此行只她一人!
果然,当她随着查金银来到群英殿外时,大夏皇帝只带着三两个心腹内侍,已是一身轻便常服,正满面春风地等着她。
“爱妃来了!”
皇帝大笑着上前,一把攥住香妃柔若无骨的玉手,兴致勃勃:
“朕本是没打算去的,奈何这几日仙门大会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什么夜袭日照城,什么越阶斩天骄……着实勾起了朕的兴致!
“一时心血来潮,爱妃陪朕走一趟可好?”
香妃抬起眼波流转的眸子,那目光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陛下垂爱,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呢……只是……”
她欲言又止,微微垂下螓首,
“陛下如此独宠,后宫姐妹难免心生怨怼。宫外骂妾身一句‘红颜祸水’也就罢了,若连宫里的姐妹都疏远妾身……妾身……妾身真不如死了干净……”
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
“胡说!”
皇帝眉头一拧,大手一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朕今日就是微服简行,看看热闹!人多了车马喧哗,反倒无趣!
“你只管安心跟着。
“谁敢多嘴嚼舌根子?朕撕了她的嘴!”
……
这一届仙门大会的“精彩”,早已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座皇都。
监国府爆冷淘汰只是开胃小菜,蓬莱仙门在第二轮竟险些被斩妖阁一人掀翻,才是真正惊天动地的新闻!
乐山单人灭两队的霸道,杨毅夜袭日照城、连破四关、将整座城池化作修罗场、最后将不可一世的蓬莱天骄,按在地上摩擦的惊天逆转……
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
据说皇都坊间,那位最擅讲“独家秘闻”的说书先生,前日才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今日便拄着拐杖、鼻青脸肿地冲上了茶馆高台,嘶哑着嗓子也要讲这旷世一战!
因为他深知,这个热度不蹭,比死了还难受!
而在他绘声绘色、细节丰富到令人发指的讲述中,乐山针对斩妖阁的动机,竟被赋予了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
什么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亲手毁掉;什么杨毅与南宫明月两情相悦,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刻,昊天镜的光幕,正将这份“非同凡响”的精彩,投射到了观礼台,也即将投射到大夏皇帝与贵妃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