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言如同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洛夕瑶转头看向贺兰临漳，他面色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也在强压着怒火。
“桑亚把舆论做得太足了。”贺兰临漳低声道，“这些牧民没见过化兽，只听传言，自然容易被煽动。等会儿到了王帐前，我们必须一次性把证据摆清楚，否则一旦被首领们质疑，就再也说不清了。”
没有圣教的人在，江玄尚有几分冷静：【不必担心，化兽尸体上的阴邪之气骗不了人。大巫医若是清醒，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桑亚的炼制之物。怕就怕……王庭内部真的有桑亚的人，连大巫医都被控制了。】
洛夕瑶心下一沉，江玄的担心并非多余。假巫医能潜伏在查干部落，说明桑亚的势力早已渗透进漠北的各个角落，王庭自然也不例外。
漠北王病重，权力出现真空，正是野心家作乱的最佳时机。
不，桑亚不过是由明转暗的一只手，而手的主人是荣慧大长公主。
队伍在重兵“护送”下缓缓进入乌兰塔拉腹地，沿途的帐篷愈发密集，牧民的围观队伍也拉得更长。
洛夕瑶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看到不远处的赛马场已初具雏形，木质看台被彩绸缠绕，场边竖起了数十根图腾柱，本该是欢庆的布置，此刻却在夕阳下透着几分肃杀。
“快到王庭帐区了。”贺兰临漳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洛夕瑶掌心轻轻摩挲，“等会儿我先下车稳住局面，你带着江玄留在车里，必要时再出手。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暴露江玄的身份，圣教在漠北能堪比王庭，免得节外生枝。”
洛夕瑶点头，指尖收紧。
她能感受到车外的阴邪气息比之前更浓，那气息并非来自某一处，而是像一张网，笼罩在王庭帐篷区上空，桑亚的人，果然早已潜伏在核心地带。
队伍最终停在王庭主帐篷前的空地上。这里已聚集了不少部落首领，赛马节还没有开始，他们并未着上各自部落的盛装，只是简单在腰间挂着弯刀与兽骨配饰，面色凝重。
主帐前的金色旗杆上，漠北王旗猎猎作响。
贺兰临漳在马车上已经换了衣袍，推开车门，身形挺拔地跃下马车，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色的狼纹，腰间佩剑的剑穗随风轻摆，虽久居东齐为质，却难掩漠北皇室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凛冽，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是太像漠北王年轻时候了。
他刚站稳脚步，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冷哼：“这就是那位在东齐当了十年质子的七王子？我看倒像个彻头彻尾的东齐人，连草原的风都吹不惯了吧？”
说话的是西漠部落的首领乌力吉，是二王子的舅舅，他身材魁梧，脸上刻着三道狰狞的刀疤，手中的马鞭直指贺兰临漳：“大王病重，东齐突然把你送回来，还带着个东齐王妃，说不是来搅局的，谁信？”
乌力吉的话瞬间点燃了众首领的疑虑，却没有人附和。大家都不傻，七王子归来可不是东齐主动，而是圣教的大国师邀请。
漠北王子女众多，在王庭排的上号的就是有六个，够争夺王位资格的还要再算上三个。
贺兰临漳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但他身后有圣教。
和亲已成，不管洛夕瑶是否是东齐的龙子凤孙，可她是有东齐皇帝赐婚圣旨在手的，又是贺兰临漳的正妃，真到了兄弟争夺王位的那一日，说不好东齐也会站在贺兰临漳身后。
因为被魔鬼蛊惑的凶兽之事被传得风风雨雨，众人才会如此警惕贺兰临漳的到来。
当然，这种警惕多少因为凶兽，多少因为王位，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部落首领们虽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贺兰临漳，这个幼年就去东齐做质子的七王子，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漠北皇室的血脉，陌生的是他十年未染草原风沙的模样，还有他身边那位来历不明的东齐王妃。
贺兰临漳面色未变，甚至没有看那根挑衅的马鞭一眼。他只是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乌力吉，又掠过在场的所有首领，声音淡淡，目光沉沉，“西漠乌力吉，十年质子生涯，磨不掉的是我身上的漠北血，改不了的是我贺兰氏的姓。东齐的锦衣玉食，从未让我忘记草原的风有多烈，酒有多醇。至于我为何归来，圣教的大国师有令，东齐的皇帝有旨，更重要的是，漠北是我的家，父王病重，黑巫作乱，我没有理由不回来。”
不少首领暗暗点头，乌力吉的挑衅本就带着私心，二王子是他的外甥，贺兰临漳的归来，无疑是为二王子争夺王位的增添了阻碍。
可贺兰临漳的回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正统，又暗合了守护漠北的大义，让乌力吉一时语塞。
“说得比唱得好听！”乌力吉悻悻地收回马鞭，却仍不死心，“谁知道你是不是东齐派来的奸细？带着个东齐王妃，又与圣教牵扯不清，说不定就是想借着黑巫作乱，趁机夺取漠北的权柄！”
“奸细？”贺兰临漳冷笑一声，侧身让出身后的木板车，“我若是奸细，何必带回黑巫桑亚炼制凶兽的铁证？乌力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奸细，不如先看看这具尸体，再问问查干部落的牧民，是谁救了他们的性命，是谁留下兵卒守护他们的部落！”
两名兵卒立刻上前，掀开了木板车上的毛毡。
巨大的穿山甲尸体赫然出现，鳞甲锋利，獠牙外露，阴邪之气即便隔着数丈远，也让在场的人头皮发麻。不少人都听闻过凶兽作乱的传闻，但凶兽的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怎么看着像穿山甲？”有人喃喃道，“但是穿山甲没有这么大个，若不是一身鳞甲，又面目狰狞，夜里看着倒像是人。”
贺兰临漳点头，“这东西名为化兽，由人魂与兽尸炼制而成，凶残无比，查干部落三十余名牧民中毒，皆是拜它所赐。我与王妃途径查干部落，斩杀此兽，救下牧民，这具尸体，便是黑巫作乱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