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法师不明真相,但还是非常干脆的点头说道:“好的空隐法师,我扶着您出去。”
空隐法师腿脚不利索,却激动的一直呢喃:“快,快快……”
景清感觉到他身体的震颤,心中更是骇然。
一百二十多岁的空隐,在他这个晚辈看来,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得道高僧,即便是方才聊到死亡时,空隐都能淡定自若,而且完全没有半分虚伪的痕迹,所以景清更是不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空隐如此激动。、
两人推门而出,门外的沙弥还在与师兄拉扯。
师兄见空隐法师在景清法师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心中更是恼怒,对那沙弥说:“混账!不好好守你的门,跑来这里惊扰师父清修,赶紧给我滚出去!”
空隐法师见此,低声呵斥道:“原成,你闭嘴!”
原成法师一脸委屈的说:“师尊,我……我怕他影响您和景清法师辩经……”
空隐法师冲他摆摆手,没理会他,而是立刻追问那沙弥:“怀一,门外可是一位少女?”
“是的住持师父!”沙弥赶紧说:“她说她是正平小姐,要见您。”
空隐法师得到确认,脸上浮起孩子般的喜悦之色,连忙对他说道:“怀一,你搀扶我去正门迎接,原成,你送景清法师回去。”
空隐知道林婉儿的大多数事情,也知道她一直在躲避仇家追杀,所以他不敢留景清在这里,万一他见到林婉儿、识破林婉儿身份,恐对林婉儿不利。
那原成法师没想到,师尊竟然真要去迎接一个少女,惊诧不已的同时,立刻意识到自己错怪了那位名叫怀一的师弟,于是他先是应了一声:“好的师尊。”
随后便立刻向怀一施礼道:“阿弥陀佛,怀一师弟,刚才师兄唐突了,还请你见谅。”
空隐这么多年来,一心向佛,不掺杂任何功利心,这对他身边的人,也是一个十分漫长且极其有效的筛选过程。
急功近利的,或者希望从他身上得到名利的弟子,早就无法忍受、半途而废了。
沉淀下来的这些人,佛法上未必有多大天赋,但基本都与空隐一样,能做到真正的知行合一。
所以意识到自己错了,也都能第一时间承认,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沙弥怀一也同样还礼:“阿弥陀佛,只是一点误会,过去就过去了,原成师兄也都是为了住持师父。”
说完,他又对空隐法师说:“住持师父,那正平小姐说,您年纪大了,切不可亲自去接,她自己进来见您就行。”
空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说道:“那怀一你去请那位小姐进来,一定要毕恭毕敬,万万不可怠慢,原成,你去送景清法师吧!”
原成点点头,转而对景清法师说起中文:“景清法师,师尊他老人家临时有事,我送您回去吧。”
景清听不懂日语,完全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对方要送客,自己当然也不好多说,于是便将空隐法师交给沙弥怀一,恭敬的说:“空隐法师,贫僧先告退了。”
景清告退之后,小沙弥怀一也转身要走,空隐法师叫住他,叮嘱道:“怀一,见到那位小姐,不用太过恭敬,只当她是普通香客,把她迎进来便是,明白了吗?”
空隐知道林婉儿的秘密,也知道林婉儿身份敏感,寺庙现如今虽然是暂不对外的状态,可依旧有来京都游览的游客,会跑到跟前拍照留念,若是怀一对林婉儿过于客气,他担心会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
在林婉儿身边那些年,他早就锻炼出了事无巨细的小心谨慎。
怀一虽然不懂,但还是恭敬点头,开口说:“住持师父,那我就过去请那位正平小姐进来了!”
空隐点点头,挥挥手:“去吧。”
片刻之后,小沙弥怀一飞奔来到寺门外。
扎着双马尾的林婉儿正垫着脚,俏皮的在寺庙门口来回踱步,仿似自己与自己玩乐一般。
怀一来到近前,小声的说:“正平小姐,住持师父有请,请随我来。”
林婉儿点头笑道:“请师父前面带路。”
当林婉儿跟随怀一进入金阁寺的时候,空隐已经让原成将他搀扶到了正殿门口。
他对原成说:“原成,你退下吧,吩咐所有人,退出正殿方圆百米,不得进入。”
原成法师关切的问:“师尊您自己可以吗?”
“可以。”空隐法师点头说道:“你退下吧。”
原成法师恭敬的说:“好的师尊,弟子先退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空隐一个人佝偻的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另一边,景清离开正殿,来到了金阁寺提供给安成蹊一行人的院落。
景清进了院子,安成蹊正与唐四海、孙姐等人聊天,安成蹊泡了一壶好茶,正用功夫杯给两人分茶,见景清来了,她微笑着说:“景清,今日空隐法师这么早就放你回来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这几天,景清每日都要与空隐法师辩经到正午十二点才回来,今日比以往早了一个小时,确实有些反常。
景清微微一笑,说:“回夫人,方才寺庙里两名僧人过来在正殿门外喊叫,但全程说的都是日语,我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空隐法师情绪非常激动,让我扶着他去寺门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安成蹊诧异的问:“空隐法师一百多岁了,什么事能让他情绪这么激动。”
景清轻轻摇头:“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安成蹊不解的问:“你没扶着他过去?”
“没有。”景清如实道:“后来空隐法师又吩咐了他两位弟子,然后就让我先回来了。”
安成蹊感觉事有蹊跷,于是便对孙姐说:“孙姐,问一下我们的暗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孙姐点点头,转身走开几步,从衣领里轻轻扯出对讲机的麦克风,按下通话键,轻声询问几句。
听到回答之后,她表情忽然一凛,立刻有些慌张的走过来对安成蹊说:“夫人,暗哨说,刚才寺门外来了个日本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被寺庙里的沙弥带进去了……”
安成蹊刚给景清拿起一个紫砂的茶杯,听闻这话,手上忽然一抖,茶杯一下从指尖脱落,啪的一声,砸在茶盘上,摔成四散的碎片。
惊骇的表情在她脸上转瞬即逝,她问孙姐:“你以为会是谁?”
孙姐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焦急、慌乱又惭愧无比的说:“夫人……属下……属下担心是林婉儿……”
安成蹊苦笑:“我和你想的,一样……”
孙姐瞬间乱了阵脚,这么多年,她们何曾被人找上门过,这感觉就像泰坦尼克号的船员,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这艘巨轮永不沉没,转脸听见声音大喊:“完了!撞冰山了!”
景清也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说:“夫人,这林婉儿……该不会是为您来的吧?要不……要不我们先掩护您撤离吧!”
“对啊夫人!”孙姐也说:“趁她去找住持,咱们赶紧走还来得及,我刚才问清楚了,来的人就林婉儿自己!”
安成蹊摇摇头,自嘲的笑道:“林婉儿若是来找我的,我再躲就没什么意思了,你们要知道,她这次还是自己来的,这就说明她还不曾把她的发现告诉辰儿,否则的话,一旦辰儿与她同行,以辰儿的修为,我们早就暴露了。”
景清、孙姐以及唐四海都一脸颓然。
他们也知道,如果林婉儿真是来找他们,再躲,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林婉儿自己来,就是释放一个信号,你们别急,我们面对面先谈一谈,如果自己这边对这个信号置之不理,那下次,林婉儿或许就会带着叶辰找上来。
唐四海还在挣扎:“夫人,林婉儿就算发现了我们,定然也不知您的存在,不如您先隐藏起来,让属下去见她!”
“没用的。”安成蹊笑笑,说:“林婉儿智多近妖,吴飞燕几百年都抓不住她,辰儿跟她过招没逃过几个回合就被找上门去,你去见她,她定然不会信你是幕后主使,我们几个加起来活的都没她长,况且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想着糊弄她,不现实。”
说罢,安成蹊长叹一声,认真道:“事已至此,技不如人就不要徒劳抵抗了,等着吧,如果林婉儿真是来找我的,不用多久,她就会让人来请我们过去,届时我便去与她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景清下意识释放灵气,感知到林婉儿已经接近正殿庭院的入口,于是立刻说道:“夫人,我以灵气查探,全面监控林婉儿的一举一动!”
“不必了。”安成蹊摆摆手,严肃道:“这时候再搞这些小动作,属实不够光明磊落,我安成蹊一生坦荡,不曾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却如丧家的老鼠般,在世界各地的阴暗处躲躲藏藏二十年,今日与林婉儿坦诚相见,想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