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冠霖双手紧握战戟,体内所有魔元,连同身后那吞天魔神法相的力量,尽数灌注入戟身之中。
战戟发出嗡鸣,戟身上缠绕的九条魔龙虚影竟是瞬间凝实如活物,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缠绕、盘旋,最终与戟刃融为一体。
戟裂苍穹!
廉冠霖双臂肌肉偾张,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仿佛承载了一方世界重量的战戟,朝着迎面刺来的那道寂灭金虹,悍然劈出。
一道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演武场,甚至将天与地都劈开的暗红戟芒,自戟刃之上迸发而出。
戟芒之中,九条魔龙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咆哮,携带着吞噬万物、毁灭一切的恐怖道韵,狠狠地撞向了那道寂灭金虹。
“轰!”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巨响,在苍穹演武场的中心炸开。
一个直径超过数百里、边缘流淌着混沌色浆流、内部只有绝对虚无与黑暗的恐怖空洞,瞬间生成。
紧随其后的,是实质化的、毁灭一切的冲击波。
瞬间淹没了整个苍穹演武场,甚至透过规则屏障,将外界魔莲界的天穹,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魔莲界内,万籁俱寂。
无论是修士,还是魔修,在这一刹那,全部停止了动作。
他们抬着头,望向天穹之上。
“能赢吗?”
有修士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希冀。
其他修士同样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穹,仿佛要将那毁灭光芒看穿。
陈斐胜,魔修士气必将崩盘,修士一方将彻底掌握主动。
陈斐败,结局几乎可以预见,阵法被破,身死道消。
届时,廉冠霖将成为所有修士的噩梦。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琉璃破碎、又似大道崩断的声音,突兀地穿透了那毁灭轰鸣的余波,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凝神关注的生灵耳中。
毁灭光芒中心,那道仿佛要洞穿一切的寂灭金虹,与那道欲劈开苍穹的暗红戟芒,依旧在疯狂对耗、湮灭。
但此刻,金虹前端,那凝聚了万法归流、诸力合一的枪尖之处,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闪电般乍现。
“咔嚓嚓嚓!”
裂痕,以惊人的速度,瞬间蔓延至整个枪尖,继而是枪身。
那柄由无数阵纹、傀儡精华、寂灭道韵凝聚而成的暗金长枪,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竟是从枪尖开始,寸寸碎裂、崩解。
金甲神兵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瞳,光芒骤然一暗。它那巍峨如山的身躯,也随之剧烈震颤起来,表面光华流转的阵纹急速黯淡、湮灭。
“轰!”
暗红戟芒之中,那九条张牙舞爪的魔龙,发出无声的亢奋咆哮,吞噬之力暴增。
它们顺着长枪崩碎的轨迹,逆流而上,疯狂撕咬、吞噬着金甲神兵手臂、躯干上残留的阵法之力与傀儡精华。
“崩!崩!崩!”
金甲神兵持枪的右臂,率先承受不住,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金色光点。紧接着,是胸膛、左臂、双腿……
那尊威风凛凛、仿佛神只降临的金甲神兵,在廉冠霖那霸绝天下的戟芒与魔龙撕咬下,竟迅速崩塌、瓦解。
不过眨眼之间,便彻底爆散开来,消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万法归流的惊世一枪,败了!
“哈哈哈哈哈!”
毁灭风暴稍稍平息,漫天光芒与能量乱流尚未完全散尽,一阵张狂、肆意的震天长笑,便如同惊雷般炸响,穿透层层能量余波,响彻整个苍穹演武场,甚至传出屏障,回荡在魔莲界的天空。
长笑声中,一道浑身缠绕着暗红魔焰、如同从炼狱踏出的魔神般的身影,踏着破碎的虚空,一步一步,从那逐渐消散的毁灭中心,缓缓走了出来。
“小辈!”
廉冠霖拖着战戟,戟刃在破碎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与一串火星。他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前方阵眼处,那袭青袍身影。
“这,就是你的底气?这就是你隐藏的最强手段?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廉冠霖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便轰然炸裂,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踩在所有观战修士的心坎上。
他周身那狂暴到极致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山岳,混合着滔天的杀意与魔威,毫无保留地朝着陈斐碾压过去。
“本座倒要看看,现在,你还有什么手段可用?你那乌龟壳阵法,还能挡本座几戟?”
面对廉冠霖滔天的魔威,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戏谑,阵眼中心,那道青袍身影,却依旧静立如山。
狂风吹拂着陈斐的衣袍,猎猎作响。
“你在之前的战斗中,竟然就已经燃烧过自己的部分本源了?”陈斐语气平淡道。
“那又如何?”
廉冠霖脚步一顿,脸上重新浮现出冰冷而不屑的狞笑,“即便本座燃烧了些许本源,捏死你这只蝼蚁,也依旧易如反掌!”
陈斐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接这场生死决。”
“你说什么?”
廉冠霖脸上的神情一怔,接着怒极而笑,周身的魔焰“轰”地一下暴涨三分,戟尖凝聚的毁灭光芒剧烈跳动,显然是内心激荡到了极点。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可笑……”
“嗤!”
一道几不可闻,仿佛空间本身被最锋利的东西划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廉冠霖那即将爆发的怒吼,戛然而止。他的战斗本能,他天元道基赋予的对危险极致的感知,在这一刹那,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然抬头。
只见他头顶上方,不过百丈之处的虚空,不知何时,竟悄然裂开了一道不过碗口粗细的漆黑缝隙。
而此刻,从那道绝对虚无的裂缝之中,一道仅仅手臂粗细的灰色光柱正激射而出。
它没有任何元气波动,甚至没有任何存在的感觉,仿佛只是一道幻觉,一道影子。但它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消失。
当廉冠霖看到它时,这道灰色光柱,已然距离他的护体魔罡,不足一丈。
“铛!”
一声沉闷、怪异、令人神魂都要裂开的巨响,轰然爆发。
灰色光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凝实如血玉、缠绕着九条魔龙虚影的战戟戟杆之上。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没有绚丽的能量迸射,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湮灭。
灰色光柱接触到戟杆的瞬间,戟杆上的暗红魔罡,竟如同阳春白雪遇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廉冠霖如遭重击,身形剧震。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抹杀存在的诡异力量,顺着战戟,无视他的护体魔罡与魔神甲胄,狠狠撞入他的体内。
“呃啊!”
廉冠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蹬!蹬!蹬!”
廉冠霖竟然控制不住地向后连退了三步。
体内气血翻江倒海,魔元剧烈震荡,甚至那稳固无比的天元道基,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
魔莲界,万籁俱寂。
所有目睹方才那一幕的生灵,无论是厮杀正酣的修士,还是隐匿各处、暗中窥探的魔修,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
“廉冠霖被击退了?”
“连天元道基的护体魔罡都挡不住?”
“刚才那金甲神兵不是最强攻击?这光柱……才是真正的杀招?”
“逆转了,战局要逆转了!”
修士阵营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巨大的狂喜与呐喊。
前一刻还沉浸在陈斐败局已定的绝望中的修士们,此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魔修一方,则骇然失色。
他们无法理解,明明廉冠霖已经展现出碾压般的实力,击溃了对方最强的金甲神兵,眼看就要将那可恶的阵修撕碎,为何……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诡异的逆转?
那灰色光柱到底是什么?为何连天元道基都无法硬接,被迫后退?
恐慌、惊疑、不安的情绪,在魔修心中蔓延,廉冠霖那后退的三步,一下踩碎了他们刚才的信心。
苍穹演武场内,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空间裂痕依旧狰狞。
廉冠霖踉跄着稳住身形,脚下虚空被他踩出三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脚印。他胸口剧烈起伏,涌到喉头的逆血已经咽了回去,但嘴角依旧不可抑制地渗出了一缕暗红的血丝。
那并非纯粹的内伤,更多的是道基被那诡异寂灭之力冲击、震荡后产生的规则反噬。
若他之前没有燃烧过自己的本源,这样的寂灭冲击,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他的天元道基。可偏偏他燃烧了,即便只是燃烧部分,但也让他的天元道基不再完整。
这股寂灭之力就顺着缺口,强行撼动了他的天元道基。
廉冠霖抬起头,猩红的瞳孔中,之前的狂傲、戏谑、居高临下的从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被蝼蚁所伤后滔天的羞怒与杀意。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阵眼处那道依旧静立的青袍身影,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小辈……这是什么力量?”
陈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修长,肌肤下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在流转。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嗡鸣,自他掌心响起。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规则的共鸣。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灰色气流,如同从虚无中诞生,自四面八方、乃至虚空中,丝丝缕缕地渗透而出。
“轰隆!”
仿佛开天辟地的巨响,在规则层面炸开。
那团灰色光球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吸力,不仅是吞噬周围的能量乱流,更是将之前金甲神兵爆碎后残留的所有阵法精华、傀儡碎片、乃至弥漫在场中的九幽煞魔气、五行余烬、阴阳道韵……
一切有形无形的力量残留,都强行掠夺、抽取过来。
眨眼之间,一尊巨大的身影,在灰色光芒的包裹下,迅速凝聚、成型。
依旧是那副覆盖全身、铭刻着无数玄奥阵纹的战甲,但颜色已彻底改变。
不再是暗金色,而是一种深沉的暗灰色。
如同蒙尘万古的青铜,又似历经无量劫而不毁的混沌顽石。
万象归墟寂灭阵之力为魂,破碎的金甲神兵与阵法精华为骨,九幽煞魔等诸力残骸为薪,重铸而成的寂灭金甲神兵。
“战!”
新生的寂灭神兵,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咆哮。一柄通体呈现死寂灰色、枪身布满螺旋状大道纹路的灰色长枪出现在其手中。
它抬起长枪,枪尖直指前方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廉冠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虚空的尖啸。那柄灰色长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刺了出去。
快得超越了思维的极限速度,仿佛枪刚动,便已经抵达了廉冠霖的面前。
它的轨迹上,空间不是被撕裂,而是留下一道笔直的漆黑轨迹。
同样的直刺,同样的招式,但这一枪中蕴含的力量层次、道韵本质,与之前那金甲神兵的一枪,已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之前是毁灭位面的力量,那此刻这一枪,便是让位面本身的“存在”概念都彻底消失的法则之力。
廉冠霖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灵魂深处传来前所未有的致命警兆。
吞天噬地,魔临天下!
廉冠霖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再也顾不得什么消耗,体内天元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周身魔焰冲天而起,他手中那柄已然缺损了一小截的战戟,爆发出最璀璨的暗红魔光。
九条魔龙虚影缠绕戟身,发出决绝的龙吟,悍然迎向了那道灰色枪芒。
“铛!!!”
这一次的碰撞声,诡异而沉闷。
并非金铁交击,反而像是两个沉重无比的世界撞在了一起,发出让人神魂都要碎裂的闷响。
灰色枪芒与暗红戟光接触的刹那,并没有出现势均力敌的僵持。
那凝聚了廉冠霖天元道基本源的至强一戟,在触及灰色枪芒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湮灭。
戟光中蕴含的吞噬道则、毁灭魔元,都在那长枪的寂灭之力下,飞速地走向终焉。
“咔嚓!”
战戟本体,与灰色枪尖接触的部位,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廉冠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他短暂的失去了与手中战戟的联系,一股无法形容的反噬之力,混合着那股冰冷、死寂、抹杀一切的灰色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他的体内。
“噗!”
廉冠霖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魔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周身那凝实的护体魔罡与魔神甲胄,如同纸糊般纷纷破碎。他整个人,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而出。
“轰!”
廉冠霖如同一颗陨石,狠狠地砸在了远处演武场地面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苍穹演武场都为之剧烈一震。
鲜血,从廉冠霖全身每一个毛孔中渗出,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的气息疯狂跌落,脸色惨白如金纸。
一枪!
之前还不可一世、仿佛魔神降世的廉冠霖,兵刃破碎,重创倒飞,血洒长空!
“我不可能输!不可能!!”
地面上廉冠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猩红的疯狂彻底吞噬。
“本座凝聚天元道基,岂会败于你这蝼蚁之手!”
“轰!!!”
一股恐怖气息,猛地从廉冠霖那残破的身躯内爆发而出!
他体内那视为道途根基的天元道基,此刻疯狂地燃烧起来,不是之前部分本源的损耗,而是彻彻底底的焚毁。
“呃啊啊啊!”
廉冠霖发出非人的惨嚎,身躯在魔焰中剧烈扭曲,原本重伤气息,瞬间冲破了他自身的巅峰。
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如同瓷器碎裂般的暗红魔纹,双眼彻底化为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廉冠霖抬起手臂,朝着虚空一抓,那柄已然崩碎的战戟碎片,混合着滔天魔焰,在他手中急速凝聚。
一柄更加狰狞,仿佛由凝固魔血铸就的血色巨戟,骤然显现。戟身之上,无数怨魂虚影哀嚎缠绕,散发出让天地泣血的惨烈杀伐之气。
廉冠霖身后,那尊原本模糊的万丈魔影法相,发出一声震动寰宇的无声咆哮,如同百川归海般,尽数涌入了廉冠霖那具正在燃烧的身躯之内。
“咔嚓咔嚓!”
廉冠霖的身躯再次膨胀,皮肤表面的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
“死!”
廉冠霖盯着陈斐,手中血色巨戟缓缓抬起,朝着前方轰然挥出。
寂灭战兵那双灰烬般的眼瞳中,两点暗红余烬微微闪烁了一下,它缓缓抬起了手中那柄灰色长枪,就是一记毫无花哨的直刺。
“嗡……”
血色戟芒与灰色枪尖,在虚空中某一点,相遇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所有的声音,在接触的那一刹那,都被吞噬。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已过千年。
寂灭战兵手中那柄灰色长枪,似乎无法完全承载这股焚道之力与寂灭之力最终对撞产生的反噬,枪尖首先出现裂纹,随即蔓延至整个枪身。
而廉冠霖手中那柄血色巨戟,更是早已承受不住,发出一声悲鸣,直接崩碎开来,血雾四散。
廉冠霖直直地看着寂灭战兵,接着目光越过战兵,看向陈斐,目光当中满是不甘与不解。
狂风卷动,廉冠霖那膨胀的魔躯,如同风干了万年的雕像,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作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