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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见苏凌一脸疑惑,呵呵一笑,方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公子,这暗影司各处,皆有明面上的营生做掩护,这也是天下人都不知道暗影司龙台总司到底在何处的原因,而架格库就用了这绸缎庄作掩护,表面看起来,这里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店铺,当然,平素无事的时候,也真就做绸缎生意,而真正的架格库就藏在绸缎庄的最后一进院子那里。”

苏凌这才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好伪装,只是这样的话,咱们该怎么进去......”

陈扬嘿嘿一笑道:“怎么进去,简单啊,大摇大摆地进去呗......这有何难?”

“大摇大摆......进去?”

苏凌刚一迟疑,却见那陈扬当先走到这金缕绸缎庄的正门前,四下瞧了几眼,见并无什么异常之处,这才从腰间取出了一枚令牌,那令牌虎首蛇身,身长羽翼。

再看陈扬右手拿着令牌,左手朝绸缎庄大门上摸了一阵,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轻轻地一按。

苏凌只听到“咔吧”一声,竟从门的正中缓缓地伸出了一只如人手一般的机关,掌心朝上,伸到陈扬的近前。

苏凌大奇,觉得这机关实在精巧,又见陈扬将那枚令牌轻轻地放在那如手一般的机关掌心出。

刚放好,那机关便缓缓地缩了回去,最终消失不见,整个大门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异常。

苏凌正自疑惑不解,便听得“吱扭扭——”一声轻响,整个绸缎庄的大门,轰然洞开。

苏凌大惊,抬头朝绸缎庄里面看去,却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苏凌的震惊虽然非比寻常,但陈扬的神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他朝着绸缎庄里一指道:“公子,请进吧......”

说罢,陈扬便要径自朝那绸缎庄里走。

慌的苏凌一把将他拉住,压低了声音道:“陈扬,你不要命了,咱们这次是来夜探架格库的,懂不懂什么叫夜探......你就这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走进去啊?就不怕惊动了里面的人么?......”

陈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慌得苏凌朝着陈扬胸前就是一拳道:“你干嘛,笑这么大声,一会儿把里面的人都吸引出来,那就麻烦了......”

陈扬这才使劲地憋着不笑,朝苏凌道:“公子,你要是信我,那就放一百个心,跟我进去便是......放心好了,不会出事的......”

“真的?......”苏凌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陈扬,见他一脸郑重,并不像开玩笑。

他这才点了点头道:“行吧,头前带路!”

陈扬点头,当先迈步走进绸缎庄中,苏凌加着小心,也跟了进去。

刚进了绸缎庄,陈扬便打着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然后轻车熟路地将绸缎庄中的几处蜡烛点亮。

借着晕染开来的烛光,苏凌这才看清了绸缎中的一应陈设。

夜色浓稠,深深浸透了绸缎庄的每一寸角落。沉重的雕花木门紧闭,将喧嚣彻底锁在了外面。几线残月月光从悬垂半幅的卷帘缝隙悄然潜入,清冷地铺在青砖地上,映出无数浮尘的游丝,在光中无声浮沉。丈量布匹的长案上,铜尺与秤砣寂然相依,金属的幽光在暗中无声地弥散。

货架上层层叠叠的锦缎绸罗,此刻都沉入了无边的墨色。它们低垂着,如同收束了羽翼的倦鸟,在幽暗里沉睡。白日里所有的朱红、绀青、鹅黄,此刻都深凝成一片片哑光的墨黑、深紫与幽绿,像是浓墨缓缓沉入深不可测的水底。唯有角落货架边缘垂下半匹素色湖绉,在月光的轻触下,才泛起一丝温润柔和的微芒。

不知何处钻入一丝极轻微的风,拂过绸缎的边缘。寂静中便响起一阵窸窣微响,极轻,极细碎。这声响之外,更深处的木梁里,又传来几声隐秘而持续的啃啮声——那是夜鼠在黑暗中用细小的牙齿啃噬着古旧梁木的纹理。

空气凝滞,沉浮着奇异的气息:陈年杉木货架散发出的松香余韵,绸缎本身裹挟着丝缕微腥的独特布料气息,铜秤盘残留的金属腥冷,还有角落深处隐隐泛起的微湿霉味。这些气味在静止的黑暗中默默交织、发酵。突然,一匹素纱被那微弱的气流悄悄推离原位,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铺展开来,如同一片幽魂散落于地的轻绡,薄得近乎虚幻,在清冷的月光下透出惨白。

苏凌看了许久,转头朝陈扬看去,却见陈扬正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靠椅之上,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苏凌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陈扬,再次确认道:“陈扬......你确定这里真的是暗影司总司的架格库所在?为什么在我看来,这里分明就是一处再正常不过的绸缎庄啊......”

陈扬呵呵笑道:“公子,您说得不错啊,这里就是一处十分平常的绸缎庄啊......白日里买卖还不错呢,人来人往的......不过,这里的确也是暗影司架格库所在......”

说着,陈扬朝着靠着最里面的那出山墙上悬挂的一幅百鸟图一指道:“机关就在这百鸟图上,只要触碰机关,这墙便会向两边移开,连通的是后面的院子,而架格库就在这院子的地下......”

苏凌闻言,点了点头,不住地赞叹这机关果真设计得巧夺天工。

不过苏凌还是有些不解道:“就算用绸缎庄来伪装,遮人耳目。但这里好歹是暗影司总司的架格库啊,为什么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暗影司的防御也太过儿戏了吧......”

陈扬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公子,不是暗影司不派看守在这里,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一则,没有人知道这个绸缎庄就是暗影司的架格库,此处乃是龙台繁华之地,这儿金缕绸缎庄,在京畿道也算是有名的绸缎庄了,不仅在龙台还有两家分号,在京畿道附近的几个城池,亦有几家分号的,他们白天做的是这正儿八经的绸缎生意,伙计店员一个不少,又有几个人能想到,这样一个做绸缎生意,又有分号的店铺,竟然会是暗影司的架格库呢?所以,不派看守还好,派了看守,反而等于不打自招,这里定然非是寻常之处了......”

陈扬顿了顿又道:“这二则嘛,公子您也看到了,方才那进门的机关巧妙吧,若不是暗影司的人,根本连门都进不来的......”

苏凌白了他一眼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啊,防患未然的道理总该知道吧,万一来个机关高手,这些把戏,岂能瞒过他们?......”

陈扬又是一笑道:“公子多虑了,就算来的是懂机关的高手,能够开启进大门的装置,可是他却是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啊,就是架格库的身份令牌啊,方才公子您不也看到了么,那只手伸出来,要的便是进入架格库的腰牌,把腰牌放进去,门才会打开,可若是没有腰牌,门自然也就不会开了......”

陈扬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没有腰牌,放些其他的东西在那个手中,不仅门不会开,乱箭齐发,怕是这个想混进去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苏凌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过是防一些蠢贼,若是真的知道这里就是架格库的人,根本不走正门,从后墙或者侧墙直接跳进后院去,你们该如何应对呢?......”

陈扬笑道:“没用,他们跳进去也是白扯,要真的那样就能进入架格库,我干嘛辛辛苦苦冒着风险偷架格库的管匙啊......”

陈扬又压低了声音介绍道:“公子您是不知道,这开启架格库地下通道大门的机关,就在这绸缎庄正厅的山墙这幅百鸟图上,如果不进入这绸缎庄,从墙外进入院中的话,那里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后院,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不仅如此,就算这些事情,都被闯入之人摸了个清楚明白,那也无妨,毕竟进入架格库的通道,并不等于进入价格库啊,架格库通道的尽头,还有一座玄武石材质的厚实大门,那里可是需要管匙的,这管匙的妙处,之前我跟公子可是说过的......所以,没有管匙,就算他知道架格库就在那玄武石门之后,他也进不去啊......所以,公子您说,这机关如此巧妙,不比派人守着,安全得多吗嘛?”陈扬说着,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苏凌听完,这才恍然大悟,神色也轻松了不少道:“怪不得,我一个暗影司的守卫都没看到,原来这机关竟然如此巧妙,一环套着一环的机关,果真有些东西啊......”

“不过,总是得留个人守着吧,万一有正经差事,暗影司自己的人想要调取架格库里的文书和案牍,没有管匙进入,岂不耽误了大事了......”苏凌又道。

“呵呵......那是自然有人值守啊,我不就是架格库值守之一么?真有人奉命调阅相关的文书案牍,值守的人自然在查验他们的手续无误后,亲自用管匙开启最后那道玄武石门,方可真正的进入架格库......”陈扬道。

“那就是了,还是有人在这里值守的对吧......那你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苏凌刚问到这里,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奇怪道:“哎......不对啊,怎么咱们在这里说了半天话,怎么未见值守之人出来啊?......”

陈扬一指自己的鼻子,哈哈笑道:“怎么没有见到,今夜值守在架格库的暗影司当值的人,便是我喽......”

苏凌闻言,这才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照你这样说,方才我那紧张的劲头儿,还真是多余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陈扬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入架格库中?......”

苏凌想了想道:“跟韩惊戈约好的,三更一刻,在后墙处相见,先不忙着进去,咱们早到了,先去后面院子的后墙处,等韩惊戈来,咱们一起进去......”

陈扬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来到那厅中最后面的墙前,抬头用蜡烛照了照那墙上挂着的百鸟图。

苏凌借着烛光,也细细的打量起那副百鸟图来。

却见这墙的正中央,正挂着一副百鸟图。

却看这百鸟图,果真名副其实,图上面画了形态颜色和品种各异的鸟儿,苏凌大致数了数,却有百只之多,然而,虽为百鸟嬉戏,但图画的最中央却是一棵苍劲繁茂的松柏老树,端的是枝叶繁茂,虽为写意画,却难得的神形兼备,盎然生机。

却见那画上,霜皮老松盘曲如虬,枝干纵横如墨线勾勒,其上栖着百鸟。几只黄鹂轻啄松针,黑眼珠亮如点漆;一只绶带鸟垂落长尾,羽尖微颤,恍若赭石点染过。枝杈深处,几只幼雀滚作一团绒球,腹羽白如初雪。

远处寥寥几笔,勾勒出山泉溪涧,溪涧之上,山雀倏然掠水,翅影搅碎倒映的云;溪头双鹤斜斜飞起,素颈如弓,凌空划开一道无声的墨迹。

群鸟密密匝匝,几乎自素绢中泼出,翎羽交错,色彩点染,竟如生息奔涌。数重青绿远山,悄然拢住这活泼泼的众生,静穆之中,鸟鸣仿佛已滴落纸上,声声清亮。

苏凌看了一阵,不由得叫出好来,赞叹道:“不仅是这画,还有那些机关,皆是巧夺天工,造化天成啊......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陈扬闻言,一脸的敬佩神色,叹了口气道:“陈扬来得较晚,第一次见到机关和这百鸟图时,也如公子这般惊叹,遂问了暗影司的弟兄,听他们说,无论是这巧妙的机关还是这栩栩如生的百鸟图,皆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个人便是暗影司的创立者,上一任暗影司总司正督领,也是萧丞相的长子——萧明舒,萧大公子了!......”

陈扬说到这里,神色一暗道:“唉,听暗影司的弟兄说,萧大公子乃是天纵全才,不仅功夫高,文章书画的造诣亦不在三公子萧思舒之下,不仅如此,还精通玄衍机关术数,暗影司很多的机关都是出自大公子之手......只是可惜,天妒英才,宛阳一战,大公子萧明舒......”

苏凌心中也不由的叹息,看来这个萧明舒,真的是萧元彻理想德尔后继之人,只可惜天命难违,这样一个天纵之才,最后却身陨宛阳。

每每想起,自己都痛心,何况是最器重萧明舒的生父萧元彻呢。

若是萧明舒还在,怕是萧笺舒和萧仓舒,也不会成了现在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局面了吧。

苏凌忽然想到萧仓舒来,那小仓鼠如今人在灞城,跟萧笺舒在一起,萧笺舒此人的心机实在阴狠,不知道萧仓舒能不能应对。

看来,等龙台之事结束之后,自己返回前线之时,若有机会,有必要先到灞城探望探望萧仓舒。

苏凌收回思绪,朝陈扬道:“这百鸟图上,有各式各样的百余只鸟儿,到底开启这面墙,通往后院的机关在哪只鸟儿身上呢?......”

陈扬哈哈一笑道:“公子啊,这儿百鸟图机关设置的巧妙之处,便在于,这画虽为百鸟图,更有百余只鸟儿入画,但开启这机关的真正位置所在,却并不是这百鸟之中的任何一只......”

说着,陈扬抬手一指那正中央的老松道:“公子,这开启机关之处,就藏在这棵老松之中......”

“竟然是老松......”苏凌一脸赞叹道。

陈扬点了点头,将蜡烛交到左手,右手朝那老松正中的一处密匝匝的年轮中心轻轻一点。

不过两息,便听到一声仿如从地底传来的轰隆声音,紧接着那原本正厅的后墙,竟缓缓地朝两边洞开。

开了约有并行两个人的距离之后,轰隆声消失,苏凌抬头看去,果见墙后闪出一道连廊,连廊的尽头便是后院。

这里便是外面了,墙壁洞开之后,有风进来,苏凌抬头看去,连廊之外的天际深黑,残月如钩,这后院安静无声。

陈扬这才道:“公子......咱们穿过连廊,便能来到后院,在后墙边等着韩惊戈便是!”

苏凌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连廊,又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后院的后墙处。

苏凌停身站住,低声问道:“那通往架格库的地下通道又在何处呢?......”

陈扬朝着院中的一处小池一指道:“公子你看,这小池正中那假山最底下,有一道小门,用的是假山石一样的材质,外人看不出来,那里便是架格库通道的起点,进了那小门,走上一阵,便到了通道尽头的玄武石门,开了玄武石门,便真正的进入架格库之中了......”

苏凌顺着陈扬所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果见后院正中有一处小池,只是池中的水早已干涸,里面只有一处假山,由于离得不近,加上夜色深深,苏凌并未看到那假山最下面的小门。

“既然进了后院,便能看到这假山,想必细细寻找,总能发觉假山底部的小门,这与方才咱们进入后院那百鸟图机关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大可以直接翻入后院,不经过前面啊......”苏凌又问道。

陈扬又解释道:“公子,那是因为咱们之前已经开启了绸缎庄中的百鸟图里的机关,所以咱们进入后院之后,才能看到这小池中的假山......若是直接翻入后院不开启前面的百鸟图机关,咱们可只能看到这干涸无水的小池,里面可没有这座小假山的......方才我便跟公子说过,这里的机关都是环环相扣的,缺少一处机关的启动,都进不了架格库的......”

苏凌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心中对萧明舒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在阴阳洞内,得到了两本秘籍,一本乃是孤心八剑,另一本便是玄衍机关,上面载的便是各种机关的呃呃制作和破解之法。

但是由于苏凌觉得机关之术,实在太过难懂,自己毕竟是个文科生,让一个文科生搞工科,那不是强人所难了么。

所以,苏凌得到这两本秘籍之后,一直学习孤心八剑的剑法精髓要诀,反而将玄衍机关那本书扔在角落,并未认真地学过。

这一趟暗影司架格库之行,让苏凌对机关之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暗忖,看来等回去之后,有必要静下心来,好好的学学那本玄衍机关了。

两人靠着后墙,席地而坐,皆闭目养神,等着韩惊戈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也并未等来韩惊戈现身,一直快到了四更天了,那韩惊戈也没有出现。

陈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压低声音对苏凌道:“公子......那韩惊戈忒也得有些不靠谱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啊,不能不来了吧......”

苏凌心中暗忖,那韩惊戈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一旦定好了时辰,必然会按时赴约,可是今日的确有些反常,竟然迟迟未到。莫非韩惊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不成?否则他不可能到现在这个时辰还不来的。

苏凌想了想,沉声道:“等到四更正时,若韩惊戈还没来,咱们就不等他了,先进架格库再说!”

陈扬闻言,使劲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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