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采尔对这个孩子有着模糊的印象,那是个总是安静坐在教室第三排的少年,虽说没有什么突出的特长,但胜在中规中矩。
这种孩子从教区学校毕业后可以直接去各个商会那里做帮工,总比他父亲的矿工强啊。
“怎么突然就不读书了?”
闵采尔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我家里没钱了,我爸爸工作的矿场克扣了工钱。”
少年低着头,手指绞着粗布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这样啊……”
闵采尔听到这话感觉并不意外,教区学校的学费并不算特别贵,每月只需两枚银币,一般的家庭基本上都能供应得起。
这孩子的父亲闵采尔见过几面,是个沉默寡言的矿工,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更别提花钱大手大脚了。
“那为什么不换个工作啊?”
闵采尔继续问道。
“我爸爸欠了人家钱,说不还完钱不让走。”
“那欠了多少钱呢?”
“嗯……好像是五枚金币。”
好家伙,直接给闵采尔吓了一跳。
他的收入主要是教区学校各个学生学费,在扣除各个必要的支出后每个月也就五十左右的银币,这欠款他得不吃不喝工作十个月。
“你先继续上学吧,实在没钱的话就先欠着吧。”
闵采尔声音温和地安慰道,他蹲下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后就送他到了教室。
结果到了上课的时间,有十多个学生没有来,这让闵采尔心里感到大为不妙。
偶尔一两个迟到还行,这下子五分之一没来肯定是出大事了。
“谁认识那些没来的同学,他们怎么没有来啊?”
闵采尔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着教室里的学生。
“老师,这些同学家里都是矿工,听说矿场那边克扣了工钱,所以他们没钱上学了。”
坐在靠窗的叶卡说道。
得,又是这事,事到如今,闵采尔必须跟瓦尔登神父商量一下,不然不说孩子们能不能来上学,这教区学校还有没有钱开下去还是另一回事。
“我有一点事情,你们先自习吧。”
闵采尔丢下这句话,就立刻到旁边的教堂去找瓦尔登神父。
“这事难办啊。”
在将情况经闵采尔一说,瓦尔登愁得紧皱眉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胸前的十字架。
“照你这么说,咱们根本插不上手啊,没钱上学那就只能退学啊。”
“可是孩子们好不容易获得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又不是他们不想学,因为这种情况而放弃学业是件多么可惜的事啊。”
闵采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孩子因为家里被无良商人克扣了工钱而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必须做点什么。
“行了行了,我带你去见见那个商人,看看他那边什么情况。”
瓦尔登见闵采尔有些上头,便只得答应对见一下拥有这个矿场的商人。
……
富格尔在自己庄园主宅阳台上的躺椅中悠闲地躺着,阳光透过藤蔓编织的遮阳棚,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身着绣金线的丝绸衬衣,领口敞开着露出精心修剪的胸毛,镀金的怀表链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他敏锐地在路德维希倒台后用自己放高利贷的积蓄购买了几个无人管理的煤矿场跟伐木场。
随着冬季到来,大量的煤矿和木材源源不断地流入市场,让他的财产很快就翻了好几倍。
为了使得利益最大化,为他工作的底层劳动力全都是从各个庄园的逃奴和欠了他高利贷的人。
因为在农奴制法律出台后,庄园主可以随意处置逃奴,以及只要非贵族的欠债人无法用自己所有财产偿还债务,那他就会被强制成为债主的农奴。
富格尔于是就利用这两点,对逃奴威胁他们如果完不成他的任务就会被送给其他的庄园主,对于欠债人则威胁如果不听他的那就会送他们到法庭成为农奴。
当然他最终的目的都是获得属于自己的农奴,这样他就不用再付工钱了,农奴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农奴,到那个时候,他将再也不会缺免费的劳动力了。
同时他也在用钱积极地运作关系准备获取一个贵族爵位,原本他这身份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但贵族议会由于军费紧张,打算卖一些勋爵头衔。
这个爵位原本并没有高低之分,无论你是什么贵族,如果对面的人不知道你什么爵位但知道你是位贵族的话都可以称呼你勋爵,也就是说勋爵这个爵位就是个贵族统称,更没有什么领地等跟正统贵族配套的东西。
但即便这样购买者身份也得够资格,不是祖上是贵族就是家庭里有贵族子女。
他则正在找人物色漂亮的落魄贵族小姐,准备结婚过后就去购买贵族身份。
“老爷。”
就在他畅想未来的贵族生活后,管家从一旁过来弯腰说道。
“镇上的瓦尔登神父来了,说是有事情找你。”
“嗯?我不是给他钱了吗,怎么又来了?”
富格尔这样想着,但还是说道:
“让他进来吧。”
得到允许的瓦尔登与闵采尔两人进入主宅。
富格尔下楼迎接并热情地说道:
“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有您旁边这位……”
“这是管档案与教务的闵采尔执事,他有事情想要跟您协商一些事。”
“哦?那两位先座吧。”
富格尔示意仆人带他们到客厅,并命人准备了水果点心。
落座之后,闵采尔便直接说道:
“富格尔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问您,您是否克扣了矿工的工钱?”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向富格尔的心脏。
完蛋了,瓦尔登心里一沉,闵采尔上来就把话给聊死了啊,这让人家多尴尬啊。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富格尔脸色一变。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疑惑。
“什么时候有这种事情?”
他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闵采尔本来要说是孩子们主动说的,但是怕对面对孩子下手还是改口道:
“最近我的学生有些交不上学费了,加上他们的父亲都是矿工,我思来想去,除了矿场那边没发工钱外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哦这样啊。”
富格尔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实不相瞒,其实那些矿工根本没有跟我签合同,也就根本没有拖欠工资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欠了我一大笔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