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不同寻常的关系
左清霜回去后派人查了查，那黑心的狐狸……那孩子的大哥与那孩子的关系确是亲厚，不仅如此，便是宣平候府众人亦是团结一心，主母柳氏掌家有度，与妾室相处安生，后宅更没什么争风吃醋的破事儿，家中兄弟姊妹几个具是亲近，相互帮衬，倒不像他们容亲王府，个个为了点儿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没意思的很。
年关时，段维霖送了他一个香囊，说是他母亲亲自绣的，青底的葫芦吉字纹，里头装的的是府里的花匠收集得自然脱落的花瓣，晒干了装在里头，好闻的很。
左清霜原还挺高兴的，只是几日后看着段维霖那些朋友身上人手一个，挂在腰间晃荡着显摆，一张脸顿时便黑了，当场甩袖而去，弄的众人一时间静若鹌鹑，谁也不敢吱声儿，看来那亲王府嫡二子性子喜怒无常的传言想来是真的，如今亲眼见着了，比道听途说来的更为吓人。
段维霖亦是不解，在众人纷纷想要制止其追上前去却又不敢动作的目光中匆匆离去，好不容易追上了左清霜，却是见那小王爷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段维霖只得拦住他的去路，“为何生气？谁又惹着你了？”
左清霜平日里倒是个爱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主儿，可面对段维霖却是不必这么做的，因为倘若他不说，这死孩子明年也想不明白他今日为何生气。
他随即摘了腰间的香囊塞进段维霖手里，“你朋友倒是多，个个儿都有这香囊，还尽挂在腰间显摆，晃给谁看呢？倒也不怕你母亲那娇贵的手给绣废了。”
段维霖依旧不明白他今日生气的点儿究竟在何处，却是抓着了最后一句，“如何会废？母亲乐意给我绣，她爱看我戴她绣的东西，我府中兄弟姊妹一人一个，本还没你的份儿呢！若非是想着如今没人给你绣，瞧你可怜，我才不会特意叮嘱母亲多绣一个给你呢！”
左清霜闻言却是一愣，“那他们的……”
“自是掏钱买的，大街上多是手艺极好的绣娘卖这个过活儿，个个好看的很，如此还能叫她们拿了钱过一个好年呢。”
左清霜听罢，默默将那香囊拿回来重新栓上，却也不打算回去了，“为何我的不同？”
段维霖却是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想要那个？明日给你买一个便是，生什么气呢。”
“不必，我就要这个。”左清霜只笑，提了提嘴角，“你往后也得待我这般才行。”
“什么？”段维霖不解看他。
“我说，你往后也得待我跟别人不同才行。”
“为什么？”
“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你便只记得，要待我不一样。”
段维霖只瘪嘴，跟在他身边蹦蹦哒哒的，他原还以为他已是少有的了解这嫡二子的人儿，却不想现到如今，这人儿却是越来越难懂了。
左清霜十六岁时自立府门，挂匾文平王府，那时也不过是在刚被亲王府找回来的后两年，却已是做的不仅脱离了容亲王的掌控，还叫他们不敢随意招惹，官家更是默认的态度，以至于如此，更是没人敢去他府前嚣张，皆是毕恭毕敬。
那小王爷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向来不留情面，况且身后还有已逝容亲王妃的母家支撑，女儿死的如此冤枉，他们动不得亲王府，明面儿上不能与其作对，暗地里却是能扶那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就此坐稳了郡王的位置，于是只更加无人敢惹。
随后左清霜改名换姓，舍弃姜氏，改换左氏，随母姓，又在新府中替母亲立了新的牌位，自此独善其身，昭告天下，嚣张至极。
乔迁宴时，外头已是有了不少两厢不和的流言，先前的丑事更是被人挖出来，可文平王府却偏偏有意朝容亲王府递了帖子，亲王府的人原本碍着面子，正因为此事愁的焦头烂额，现下有了台阶下，更是对方自己递来的，于是美美前去赴约，想着如此便能捂了众人的嘴，却不想竟是刚到府前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几番闹腾，周遭看热闹的人儿只围拢的愈发严实，亲王府之人既是威胁又是服软，最后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文平王府的人儿给赶了回去，如此更是坐实了父子不和的流言，现今流传的容亲王战时为自保抛妻弃子的丑事更是水涨船高。
左清霜那时还不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即便瞧不出，心里却仍旧在意的很，如此出了一口恶气，自也是舒爽的，于是送走了宾客后，少有的拉着段维霖喝了好一通酒，醉的站也站不稳，于是干脆便这么在院儿里的桂花树下躺着了，还硬是拉着段维霖非得枕着人家的腿才肯罢休。
“如此还是便宜了他们。”左清霜只醉眼朦胧的喃喃自语，眼睛没有聚焦，也不知是在盯着何处，“若是有什么一命换一命的巫术，我定是要挖了他们的心肝，换我母亲活着回来，便是挖我自己的也行……”
“那可不行。”段维霖只捂他的嘴，不许他胡言。
“为何？”左清霜扒下他的手，乌黑的眼珠这才算是有了些光亮，看着那孩子的脑袋有些重影，不过眯了眯眸子倒还算看的清。
“因为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巫术，而且我还不想让你死。”段维霖说的认真，“便是有，你母亲定然也不愿意看你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即便她活了，你二人不还是阴阳两隔？岂不白费功夫。”
左清霜只沉默一会儿，像是醉的脑子转不过弯，好半晌才认可般点了点头，“也是，我如今倒也还不太想死。”
段维霖十四岁之后左清霜管他管的很严，比段振儒更像他爹，比段维宽更像他哥，事事都要过问，便是今日又出去见了谁，做了什么事儿，统统都得告诉他。
段维霖烦得很，跟他生了好几回气，却又总是一哄就好，转头就忘，于是左清霜只愈发的变本加厉，不过后来便不再亲自过问了，却依旧能够轻易掌握他的行踪。
段维霖时常会听身边的朋友跟他说起京城中哪家小姐如今出落的出尘绝艳的话，或是瞧点香阁中哪个姑娘楚楚可怜，叫人心疼，可段维霖瞧着却是一概没什么感觉，只觉都没自家妹妹来的可爱漂亮。
可是如此与他人不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其中一段时日，他便常常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去结识各些富家小姐，或是诗词歌赋，骑马射箭，总之相谈甚欢，他这才觉得跟别人像些。
可是这事儿一旦传进左清霜耳中，他自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果真，那小王爷将他拎回文平王府的时候，段维霖一路都在思量待会儿究竟该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却不想左清霜这回竟是心平气和的，像是一眼便看破了他，“阿霖不过情窦未开，顺其自然之事，又何必迎合？”
段维霖却是不服，“谁说的？我方才可是与她们聊的好好的，高兴着呢，若非是你出现……”段维霖只被他瞥上一眼，当即便闭了嘴。
左清霜颇为满意，“高兴？莫非阿霖平日里与我待在一块儿便不高兴了？”
“高兴啊…”段维霖有些糊涂了，“可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段维霖只一噎，险些便要被问住，“麟武说，我与她们交谈时会脸红，耳朵也红。”
左清霜只面上一黑，不甚明显，当即凑近了他。
段维霖被他吓上一跳，想要往后退，却又被一把扶住了脑袋，如此凑的太近，他几乎都能数着左清霜究竟有几根睫毛，盯着那双乌黑的眼睛，现下却不是叫他胆寒，而是觉得面上发热，有些不敢看他。
“瞧，阿霖如此对着我，也会脸红耳热，哪里就跟她们不一样了？”
段维霖随即回过神儿来，摸了摸耳朵，果真正发烫呢，“真的……”
左清霜顿时便笑了，挑了挑眉间，“往后，莫要跟他们再出去胡闹了，尽会带坏了你。”
段维霖面上依旧发烫，看着左清霜打着侧脸时极长的睫毛，眨眼时忽闪忽闪的，总觉得耳朵更烫了，便连心口也跳的厉害，定是被他方才给吓得，贴的太近了。
左清霜近来发现那孩子时常会盯着他出神儿，也不爱往外跑了，一看便是好一会儿，倘若他不出声儿或是不走动，那孩子能盯着他看一上午都不带动弹的。
左清霜自是心满意足，由他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把他看出个洞来都怪他这张脸白长了。
可段维霖却因此苦恼了好一阵儿，他不明白，从前还不觉得，便是左清霜时常教他习武练箭时贴的再近，他也不觉别扭，如今却是对个眼神儿都能叫他慌的想要立刻别开眼去，如此叫他不舒坦，做什么事儿都不专心，效率奇差，特别是跟左清霜在一起的时候，以至于如今他都有些想要避着他了。
可如此无缘无故的疏远于他，定是要叫那王爷伤心，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左清霜就不会，一如往常，该如何还是如何，这使得他压根儿就不好意思跟左清霜提起此事，生怕叫他觉得不舒爽。
那孩子近些天如此反常，左清霜自是注意到了，心中难免一阵后怕，险些便要玩儿脱了，所以就近找了个时间，打算跟他进行第二次谈话。
果真，那孩子如今只要面对着他坐时便会紧张，扣着手指，眼睛亦是不敢看他的，还好，没等人儿跑了才去追。
“阿霖近些天为何总也躲着我？”
段维霖却是一惊，他还以为他隐藏的已经够好的了，却不想还是逃不过左清霜的眼睛。
“没…没有…”他只嗫嚅着，压根儿不敢大声儿了讲。
“阿霖不必觉得不舒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阿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觉得高兴。”
“当真？”段维霖只狐疑抬头，眼中闪着亮光，“我这般，你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我总觉得我好像不太对劲。”
“我说了，阿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高兴。”左清霜依旧面不改色的，忽悠人这事儿，他向来信手拈来，特别是对段维霖。
“可我为何对别人就不这样……”
左清霜只挑眉，看来这孩子是在苦恼这个。
“自然是因为我对阿霖来说是特别的，不是寻常的朋友，亦不是寻常的关系。”
“那是什么？”
左清霜却只摇头，“说不清，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可以比朋友更加亲昵要好，又比兄弟姊妹间的感情更为丰富多彩些，总之…是极为特别的关系，而且…只能有我一个。”
段维霖只听的满眼困惑，好似懂了，却又好像压根儿从一开始就没懂。
“总之，不是不好的事情，阿霖便如从前一般，怎么舒坦就怎么来，如何都行，我不会排斥，亦不会拒绝。”
左清霜的话一向有效，他极是信他的，这些年来具是如此，半点儿也不怀疑。
于是段维霖只犹豫一会儿，将信将疑的碰了碰那王爷不算细嫩的手，虎口和掌心尽是厚茧，随即握了握，又抬头看一眼左清霜，见他依旧笑的温和，半点儿异常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扑通”一下倒在左清霜腿上，大剌剌的瘫着，“吓死我了，果真还是这样舒坦，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左清霜只笑，眼中狡黠，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十四岁了，马上又要年关，大不了先忽悠几年，等他再大些，约莫十六七，到时再说明白不迟。